窄门,番外(62)
他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学习里,用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逼迫自己前进。
他不再依赖那些小聪明和直觉,而是像谢聈那样,用最严谨、最刻苦的态度去钻研每一个课题。
他要证明,没有谢聈,他只会更好。
他做到了。
优异的成绩让他顺利进入了顶尖的大学,选择了最苛刻的金融专业。
他像一台上满了发条的学习机器,精准、高效,不知疲倦。
大学毕业,进入投行,从最底层的分析师做起。
伦敦金融城的竞争残酷而激烈,高压环境足以压垮许多人。
但商寄适应得很快。
这里的规则冰冷而直接,弱肉强食,一切用业绩说话。
这很适合他。
他习惯了用数字和逻辑说话,习惯了隐藏所有情绪,习惯了在觥筹交错间戴着完美的面具,冷静、犀利、甚至有些冷酷。
他越来越成功,职位越来越高,账户里的数字越来越惊人。
他买了伦敦金融城附近的高档公寓,开名车,戴名表,出入高级场所。他拥有了很多人羡慕的一切。
但他依旧不快乐。
巨大的公寓空旷而冰冷,装修是现代极简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线条硬朗,没有多余的温度,象样板间一样一丝不茍,也毫无生气。
酒柜里摆满了昂贵的酒,但他很少喝醉,因为厌恶那种失控的感觉。
他不再是小太阳,他变成了自己曾经最不喜欢的那种人。
——冷漠、功利、封闭。
十年间,他不是没有遇到过示好的人。
男女都有。
但他就像一块被冰封的石头,无法给予任何响应,也拒绝任何人靠近。
他的心门仿佛被彻底焊死,里面锁着太多的失望、愤怒和无法释怀的恨意。
偶尔,在极度疲惫的深夜,或者被某个熟悉场景触动的瞬间,那座冰封的堤坝会裂开一丝细缝。
或许是在街头看到一对穿着校服、打打闹闹的少年,或许是在中餐馆闻到熟悉的麻辣香气,或许是在某个下雨天,看到窗外湿漉漉的街道……
那些被强行压抑的记忆碎片会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军训时那罐冰可乐,图书馆里并肩刷题的安静,运动会上交换的金牌,北静老街黏糊的麦芽糖,江城海边那个小小的白色贝壳,还有……那个在昏黄教室里、带着压力和依赖的、青涩的吻……
每一次,都会带来一阵尖锐的、猝不及防的心悸。
随之而来的,是更汹涌的恨意。
他恨谢聈如此轻易地毁了一切,更恨自己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还会因为这些回忆而波动。
他开始更加拼命地工作,用更多的会议、更多的项目、更多的数字来填满所有时间,不给回忆任何可乘之机。
他变得愈发不茍言笑,要求严苛,在下属眼中,他是一个能力超群却极其冷漠、难以接近的老板。
十年间,他没有回过一次国。
母亲在视频里一次次恳求,父亲的态度也早已软化,带着小心翼翼的愧疚,但他都拒绝了。
南川,那个地方,连同所有相关的记忆,都被他划为了禁区。
他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下去,带着这身冰冷的盔甲和心底无法化解的恨意,独自在这异国他乡漂泊下去。
直到第十一年的夏天。
一个跨国并购项目将他带回了久违的东亚,最终谈判地点,定在了江城。
飞机降落时,透过舷窗看到那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轮廓,商寄的心,几不可查地漏跳了一拍。
江城。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了锈的钥匙,突然插进了他心门那把早已锈死的锁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危险的吱呀声。
他皱紧眉头,压下心头那丝不该有的波动,重新戴好冷漠的面具,恢复了那个一丝不茍、冷硬锋利的商界精英模样。
只是他不知道,命运的齿轮,在隔了十一年后,终于再次缓缓转动,发出沉重的、无可挽回的叩响。
江城,这座记录了他们最初心动和最后快乐的城市,将成为他们重逢的舞台。
而那个他恨了十一年、以为早已彻底遗忘的人,正带着同样沉重的过往和无法言说的伤痛,也从另一座城市,朝着这里,一步步靠近。
十年的孤寂,似乎终于走到了一个临界点。
冰封的河流之下,早有暗流,汹涌澎湃。
第30章 流年
北静的四年大学时光,对谢聈而言,像一场漫长而灰白的默片。
他按部就班地上课、自习、考试,成绩依旧优异,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同学眼中那个遥远而沉默的学霸。
他成功地将自己变成了一座孤岛。
拒绝一切不必要的社交,不参加社团活动,不与人深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