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题本上的夏与臻(36)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催债”两个字,沈亦臻赶紧按灭屏幕,躲到树后接电话。“沈亦臻,你欠的钱到底什么时候还?”电话那头的声音像淬了冰,“明天再凑不齐,我们就去医院找你奶奶聊聊,让她知道她孙子是怎么借钱不还的!”
“别找我奶奶!”沈亦臻的声音发颤,指甲掐进掌心,“再给我三天,我一定凑齐……”“三天?我们已经等你半个月了!”对方冷笑,“明天要是见不到钱,你就等着给你奶奶收尸吧!”
电话挂断,沈亦臻滑坐在地上,背靠着香樟树,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他从帆布包里掏出画本,翻开第一页——那是他偷偷画的奶奶,坐在老藤椅上晒太阳,笑容慈祥。再往后翻,是林知夏:图书馆里低头记笔记的样子,奶茶店里咬着吸管笑的样子,画室里帮他递颜料的样子。每一笔都藏着他没说出口的在意,可现在这些画,却像刀子一样扎着他的心。
第二天一早,沈亦臻去医院给奶奶送包子时,护工阿姨正蹲在病房门口收拾东西。“亦臻啊,你奶奶说要出院,说不想再拖累你。”护工阿姨叹了口气,把一个布包递给她,“她昨天听到你打电话,知道你在借钱,偷偷哭了一晚上,把攒的养老钱都拿出来了,就两千块,还不够一次透析的费用。”
沈亦臻走进病房,看到奶奶躺在床上,眼睛肿得像核桃,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存折。“奶奶,我们不出院,医药费我会凑齐的,您别担心。”他坐在床边,握住奶奶冰凉的手,声音抖得厉害。
“傻孩子,奶奶知道你难。”沈奶奶摸了摸他的脸,眼泪掉在他手背上,“奶奶老了,治不治都一样,别再为奶奶借钱了,你还要考大学,还要参加省赛……”
“我不考大学了,也不参加省赛了!”沈亦臻趴在奶奶床边,肩膀剧烈颤抖,“我只要奶奶好好的,其他的都不重要!”他觉得自己像个废物,连最亲的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梦想,谈什么未来。
那天下午,沈亦臻没去打工,也没去学校。他背着帆布包,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最后又回到了市一中的画室。画室里没人,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画板上,他坐在熟悉的位置,拿出画本,翻到林知夏的画像——画里的林知夏穿着白衬衫,坐在窗边,阳光落在他发梢,笑得干净又明亮。
沈亦臻的指尖轻轻拂过画纸,眼泪滴在上面,晕开了墨迹。他想起林知夏看到画本时说“你画得真好,应该去参加美术展”,想起自己偷偷报了名,却因为奶奶的病没敢交作品。现在别说美术展,他连省赛都要放弃了,这些画,也只能藏在画本里,见不得光。
“沈亦臻?你怎么在这里?”
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沈亦臻赶紧合上画本,擦了擦眼泪,抬头看到林知夏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叠省赛笔记,脸上带着惊讶。“我……我来拿东西。”沈亦臻站起来,避开他的目光,声音沙哑。
“奶奶的情况怎么样了?”林知夏走到他身边,看到他通红的眼眶,心里一紧,“我跟我妈说了,她同意先借我们三万块,今天下午就能去医院交押金,你别担心……”
“不用了。”沈亦臻猛地后退一步,打断他的话,眼神冰冷,“我自己的事自己会解决,不用你管。林知夏,你以后别再管我的事了,我们不是一路人。”
林知夏愣住了,手里的笔记差点掉在地上。他看着沈亦臻陌生的眼神,想起昨天在他家客厅里,沈亦臻说“等奶奶好一点,我们一起复习”,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我们不是一路人?”他的声音发颤,“那昨天你说的一起参加省赛,都是假的吗?你就这么不想让我帮你?”
“是假的!”沈亦臻闭上眼睛,硬着心肠说,“我根本不想参加省赛,也不想跟你一起复习!我就是个累赘,只会拖累你,你赶紧离我远点,别再缠着我了!”
说完,他抓起帆布包就想走,却没注意到画本从包里滑了出来,“啪”地掉在地上,画纸散了一地。其中一张画着林知夏的画像,被撕成了两半,躺在阳光里,格外刺眼。
林知夏蹲下来,捡起那两张画纸,手指颤抖着想把它们拼在一起,眼泪却掉在画纸上,晕开了更多墨迹。“你明明在乎这些,明明在乎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的声音哽咽,“我不怕被拖累,我只想跟你一起扛,为什么你连机会都不给我?”
沈亦臻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看着地上散落的画纸,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他蹲下来,捡起一张画纸——那是他画的两个少年,坐在香樟树下,手里拿着省赛获奖证书,笑得很开心。那是他曾经的梦想,可现在,这个梦想却碎得像地上的画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