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会有人来看我们吗(8)

王菲唱,其实我再去爱惜你又有何用,越美丽的东西越不可碰。

“亭亭,病啦?”

中午正在学校帮着节目,容姐拎着大包小包的来了,她高挑迷人,让舞蹈队的女孩子们刹那间黯然失色,从小我就希望像她那样瘦瘦高高的,可是每个美丽的姐姐身边,都有一个丑小鸭一样的妹妹。

“没事儿,感冒了。”我哑着嗓子笑。

“怎么就不听话呢?”她皱着眉头,前面的长发随意的夹在头顶,秀美精致的脸庞一览无余:“不让你穿裙子乱跑,就这么拧。”

我咬咬嘴唇,容姐拿出大大的耐克白羽绒服不由分说地给我套上,这是她给我买的,当时嫌胖死活不要,穿着就像个包子,可是,很温暖。

“给,我妈做的。”她又拎出个保温桶。

“不要,吃饭了。”

“你要不喝她得拿菜刀砍了我,快点,干吗呢?排舞啊,得了,我帮你弄吧,快去坐那给我喝了。”

几句话把我打发到一边,我本质上还是很听她话的,只得坐到角落的木地板上,老老实实的喝爱心汤,往对面的落地镜看去,还真是个包子。

我姐至少比我高一个头,实际上她比一般的女孩子都高,站在人群中加上气质无论如何都埋没不住,只见她两三句就让那群闹腾的女生老实了,又走到门口,朝外面喊了几声,高跟鞋当当作响。

“你先进来等会儿,我帮我妹弄完。”

我闷头喝汤,听见周围小声说话的声音,手脚都冰凉了。

他又站在我面前了,瘦长瘦长的身影,暗色的衣服,表情不多,当这一刻发生时,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难以面对,于是就那么笑了一下,给陌生人的那种客套的微笑。

陈染和容姐说了几句话,他们熟悉和谐,然后走过来。

走过来了。

他在旁边坐下,就像半年前那样自然,他做什么都很自然的,是个荣辱不惊的有城府的人。

真实的存在感让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出乎意料的,沉稳的心跳声。陈染并没有和我说话,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打火机,在音乐声中显得很安静,我看着对面自己丧气的样子,不由的又笑了一下。

“那天你干吗躲起来?”

“哪天?”我条件反射回答他突然的问题。

“前天晚上。”

“哦…”我抱着保温盒,上面有被扭曲的脸庞:“我姐不让我穿裙子,我怕她看见。”

“你姐没看见。”陈染大概在看我:“她心直口快,不会撒谎,看见了就说。”

“我爷爷死了,那天不得不回去,本来想说的,后来没来得及。”

“…没什么,就是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挺别扭的。”

“啊?”他诧异。

我不由得扭头看他,看见他的眼神,他的脸,我曾经那么熟悉的一切,不由自主的眼泪便打转了。

陈染眨了眨眼睛,睫毛还是那么长。

“你是不是傻啊,我把我家电话写晃晃悠悠上了。”

“是傻。”我闷下头去喝汤,很奇怪自己竟没什么感觉了,每当他在我身边的时候,其他的任何事情都不重要,发生过什么,痛苦过什么,害怕过什么,统统都可以忽视,可是,每当他离开我的时候,那些经历,痛苦,害怕,又统统回来了,一次比一次多,一次比一次沉重,有时会担忧,我能够承受的极限究竟在哪里,走到了极限,我又将要成为什么。

直到很久以后,我还在陈染和这个世界之间左右徘徊,经常以惶惑不安的姿态,面对生活和生命的变化与灰色,他给了我痛苦,也给了我更宽广的眼界,他告诉了我"大",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状态,但,比起这些,我怀念的,却常常是那一小点我再见他时,无牵无挂生病喝汤的时光。

容姐每个礼拜天都到我家吃饭,曾经对于我,那是一件亲人给的快乐的事情,可是,这次再见她,我却被连自己都憎恶的情感填满了,觉得无比浮躁,内心失去一贯追求的平静。

为什么我奉为洁净精神世界的象征,会带来如此低劣恶心的东西呢?

她一如往昔的到我房间聊天,随意的倒在床上,我却拘谨的趴在写字台前,依靠着课本才能假装低头而不把复杂的目光暴露在外面。

“亭亭,你说陈染怎么样?”容姐举着杂志突然问我。

“不知道,不了解。”

“感觉啊,那天不是带你去吃饭了吗?”

那天我好象个小孩子,跟在他们后面,不说话,傻笑,卑微的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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