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回响双星轨迹(13)
彩色的碎纸屑如同绝望的蝴蝶,在幽暗的光线下纷纷扬扬地飘落。凌曜背对着沈晏清,微微弓着身,胸膛起伏,喘息着,既是在平息剧烈运动带来的生理负荷,更是在强行压制体内因那短暂却深刻的接触而掀起的、至今仍未平息的惊涛骇浪。
沈晏清靠在粗糙的树干上,默然片刻,然后抬起手,扶正了刚才撞击中有些歪斜的无框眼镜,又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外套前襟,试图抚平那并不存在的褶皱。他的脸上已经迅速恢复了惯常的、如同精密仪器般的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失态、那心跳的紊乱、那莫名的熟悉感,都只是一段需要被清除的错误数据,从未真正发生过。
但他低垂的眼睫之下,那总是如同结冰湖面般平静的眸光,此刻却比平时更加幽深了几分,冰层之下,似乎有暗流在无声地涌动。
刚才那一瞬间的触碰……
那强横却……并不令人厌恶的力量……
那莫名的、如同来自遥远时空回响的熟悉感……
是神经系统受到冲击产生的错误反馈?是源于对强者本能的依赖错觉?还是……
他抬起眼,目光落在凌曜那宽阔而此刻显得异常紧绷、仿佛承载着无形重量的背影上,镜片后的眼神,第一次染上了些许连他自己都无法立刻解析的、复杂难辨的意味。
乱葬岗暂时恢复了死寂,只有地上散落的纸人残骸,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过的、短暂而激烈的搏杀。而村落更深、更黑暗的方向,那如同跗骨之蛆的诡异唢呐声,似乎又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地飘荡了起来,如同招魂的序曲。
仪式,还在不依不饶地继续。他们被迫同行的路,也才刚刚开始。而这意外的一抱,这打破安全距离的紧密接触,却在两人之间,投下了一颗足以撼动冰层的石子。看不见的涟漪,正在平静(或许从未平静)的水面之下,悄然扩散,流向未知的深处。
第6章 理智的布局
纸人的残骸散落一地,彩纸破碎,竹篾断折,如同被暴戾撕碎后随意丢弃的祭品,在惨淡浑浊的月光下更显出一种亵渎般的破败与诡异。空气中弥漫着新鲜断裂的竹篾散发出的、略带清苦的草木气息,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陈年库房中受潮纸张腐朽的沉闷霉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有的、属于这片死地的气味。
短暂的物理危机解除,但笼罩着整个荒村的、无形的死寂与心理压迫感却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丝毫未减。远处,那如同附骨之疽的唢呐声依旧若有若无地飘荡着,不成曲调,更像是一种持续不断的、来自深渊的低语,提醒着所有幸存者,这场邪恶的仪式远未到落幕之时。
凌曜背对着沈晏清,胸膛微微起伏,缓缓调整着因瞬间爆发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后背与粗糙树干撞击带来的闷痛,以及手臂上被纸人锋利边缘划开的几道细微火辣伤口,都被他强大的意志力直接屏蔽在感知之外。他的全部心神,仿佛仍被禁锢在刚才那电光石火间的紧密拥抱所带来的、海啸般的冲击与确认感之中。
那腰肢在臂弯中的劲瘦触感,那后背传来的微凉体温与骤然加速的心跳,尤其是那钻入鼻腔的、冷冽而熟悉的独特气息……这一切交织成的感官证据链,在他心中构筑起一道无可辩驳的城墙——绝不可能错认。
他闭了闭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强行将翻腾欲出的、混杂着狂喜、酸楚与巨大疑问的心绪,如同封印危险品般,死死压入心底最深处。当他再次转过身时,脸上已覆盖上了一层惯常的、近乎严苛的冷静面具,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看向沈晏清时,其底部依旧沉淀着化不开的、如同磐石般坚定的专注。
“没事吧?”他的声音因为先前的发力与情绪波动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在这片死寂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沈晏清已经彻底恢复了平日里那副一丝不苟的仪态,甚至连外套肩线因刚才动作产生的细微褶皱都被他仔细抚平,指尖拂过布料,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整洁感。他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纤薄的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清明、锐利,如同被冰水浸过的刀锋,仿佛刚才那个在凌曜怀中瞬间的僵硬与眼底掠过的茫然,都仅仅是凌曜因过度渴望而产生的幻觉。
“无妨。”他淡淡回应,两个字简洁得没有任何多余情绪。他的视线甚至没有在凌曜身上过多停留,便已越过他,精准地投向了地上那些散落的纸人残骸,眉头微蹙,陷入了快速的思考状态,显然正在从这堆“废弃物”中提取有效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