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回响双星轨迹(4)
“来了……它们来了……”供桌下,传来瘦弱青年带着哭腔的、牙齿剧烈打颤的声音,咯咯作响,在这片死寂中清晰得刺耳。
此刻,没有人还有余力去嘲笑他的失态。因为每个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伴随着唢呐声一同弥漫开来的、冰冷刺骨的阴气,正如同潮水般涌入灵堂。温度仿佛在瞬间骤降,空气中凝结出看不见的冰碴,刺得人皮肤生疼。那两盏白蜡烛的火苗不再是摇曳,而是陷入了疯狂的挣扎,忽明忽暗,拉长的影子在墙壁和房梁上狂乱地扭曲、舞动,仿佛无数被囚禁的恶灵正在挣脱束缚,迫不及待地想要加入这场死亡的盛宴。
凌曜的目光锐利如锁定猎物的鹰隼,穿透窗纸的孔隙,紧紧攫住唢呐声传来的方向。他的胸腔平稳起伏,心跳的节奏甚至没有因为这步步紧逼的超自然恐怖而加快分毫。这景象,这危机,于他而言,更像是一张需要抽丝剥茧、冷静破解的复杂棋局,而非足以摧毁理智的噩梦。
突然,就在那唢呐声仿佛已经贴在灵堂门外,即将破门而入的瞬间——
一切声响,戛然而止。
那是一种极其突兀的、仿佛连空气都被瞬间抽干的寂静。比之前那折磨耳膜的噪音,更让人心慌意乱,仿佛整个世界的聲音都被那只无形的手猛然掐断。
“吱呀——”
一声令人牙酸的、缓慢而滞涩的木质摩擦声,如同垂死老者的呻吟,打破了这短暂的死寂。灵堂那两扇厚重无比、被众人反复尝试过确认无法推动的木门,此刻竟从外面,被一股无形的、庞大的力量,一点点地,推开了!
阴冷彻骨的风瞬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倒灌而入,吹得供桌上的烛火猛地一矮,几近熄灭,灵堂内光影剧烈地扭曲、明灭不定,所有人的面孔都在这一刹那变得狰狞而模糊。
门外,站着两个“人”。
或者说,是两个被放大了的、细节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纸人。
它们的身形异常高大,几乎顶到了陈旧的门框上沿,投下的阴影将门口的一片区域完全笼罩。惨白的脸皮在昏暗光线下泛着一种类似尸蜡的光泽,那两团圆形的腮红红得过于鲜艳,仿佛是用刚刚凝固的鲜血反复涂抹而成。它们黑色的眼珠是完全空洞的,没有任何高光,深不见底,如同两个微型黑洞,能将人的灵魂吸入。而最令人不适的,是那嘴角——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弧度向上咧开,几乎延伸到了耳根,形成一个固定不变的、充满了非人恶意的笑容。
它们身上穿着大红色的纸衣,形制模仿着古老的新婚礼服,但那红色在此情此景下,没有丝毫喜庆,只散发出浓烈的血腥与不祥。
左边的纸人手里,正拿着一支同样由纸扎成的、色彩斑斓却无比刺眼的唢呐。
死一般的寂静中,只有夜风穿过门扉缝隙发出的呜咽,如同冤魂的低语,以及灵堂内众人那粗重得如同破风箱、却又被拼命压抑着的喘息。
右边的纸人,那空洞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眼珠,开始极其缓慢地转动,发出极其细微的、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它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一一扫过灵堂内每一个蜷缩、颤抖的身影。最终,这无形的光束,牢牢地钉在了那个之前拍门哭喊、此刻正拼命将自己缩成一团、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女孩身上。
它抬起了一只由粗糙纸片糊成、边缘甚至有些毛糙的手臂,直直地指向了她。
没有言语,没有表情,但那意图却明确得如同刻印在空气之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不……不!不要选我!不是我!走开!滚开啊!”女孩的理智之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她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手脚并用地向后爬,试图躲到坚实的供桌后面,寻求那微不足道的庇护。
就在这时,那个拿着唢呐的纸人,嘴角那固定不变的诡异笑容,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丝。它再次举起了那支纸唢呐,凑到那没有嘴唇的嘴边。
“呜——哩——!”
又是一声尖锐、短促、毫无旋律可言的吹奏。这声音不像乐器发出的,更像是一种来自幽冥的、强制性的指令。
声音入耳的瞬间,女孩的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数根冰冷的无形丝线从头到脚瞬间穿透、操控。她所有的哭喊、挣扎、恐惧的表情,都在这一刻凝固、消失。眼神变得空洞茫然,失去了所有神采,如同被擦去了字迹的石板。她不再后退,不再躲闪,反而像是被拴上了线的木偶,动作僵硬、关节仿佛生了锈般,一步,一步,又一步,朝着门口那两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纸人,蹒跚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