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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竟之约(15)

作者:四点半睡 阅读记录

我点点头,没敢看他的眼睛——我怕看见他眼底的绝望,更怕承认自己快要离开的事实。

接下来的一周,哥哥总说“去骨髓库对接”,每次出门都背着双肩包,回来时领口沾着医院的消毒水味,眼底带着藏不住的疲惫,却总笑着说“有进展”。有一次我起夜,看见他在厨房倒水,左手悄悄按着小腹,眉头皱得很紧,听见我的脚步声,又立刻松开手,转身笑着说“怎么醒了?渴不渴?”

我摇摇头,心里却像被针扎——我偷偷查过骨髓纤维化的数据,知道供体捐献后可能会有并发症,可我从没想过,那个“还在找”的志愿者,会是他。

又过了三天,哥哥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张手术同意书,脸上带着我许久没见的笑容:“齐章!找到匹配的志愿者了!医生说下周就能手术,成功率很高!”

我看着他眼底的光,鼻子一酸,伸手抱了抱他——他的肩膀好像瘦了一圈,隔着衣服都能摸到突出的肩胛骨。“太好了,哥。”我把脸埋在他怀里,没提半夜看见的他按肚子的动作,也没问为什么“志愿者”从不露面,只是贪婪地感受着他的体温。

手术前一天,哥哥带我去了海边。新西兰的海是深蓝色的,浪花拍着沙滩,卷起白色泡沫。他蹲在沙滩上,用手指画了两个小人,旁边画着极光。“等你好了,我们就去冰岛,”他说,“听说极光下许愿很灵,到时候我们就许愿,一辈子都不分开。”

我蹲在他身边,看着那两个歪歪扭扭的小人,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好,”我轻声说,“我们去冰岛。”

他伸手帮我擦眼泪,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明天手术别害怕,我会在外面等你。等你醒了,我们就去吃你最爱的糖醋排骨。”

手术当天,护士推着我进手术室时,哥哥站在走廊里,穿着那件浅灰色连帽衫,手里攥着一个皱巴巴的信封。他弯下腰,在我耳边轻声说:“别怕,我在。”

麻醉剂慢慢生效,我闭上眼睛前,最后看见的是他眼底的红血丝,和嘴角那抹勉强扬起的、却藏着苦涩的笑容。我以为自己要迎来新生,却不知道,哥哥早已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签下了捐献同意书——他赌上了自己80%的死亡概率,换我活下去的可能;他更知道,就算手术成功,他自己也只剩一个月的时间,却只想用这最后的日子,好好陪我走完。

第30章 麻醉苏醒后的“如常”与冰岛之约

麻醉的效力像退潮般一点点消散,我先闻到鼻尖萦绕的消毒水味,接着是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是哥哥的手,正轻轻裹着我的手,指腹带着薄汗,却攥得很稳。

我费力地掀开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聚焦。哥哥坐在病床边的折迭椅上,头发乱糟糟的,眼底泛着青黑,一看就是熬了很久。可在我睁眼的瞬间,他眼底的疲惫立刻被光亮取代,声音带着刚睡醒般的沙哑,却满是雀跃:“醒了?有没有哪里疼?渴不渴?”

我动了动嘴唇,喉咙干得像要裂开,发不出声音。哥哥立刻拿起旁边的温水,用棉签蘸着一点点擦我的嘴唇,动作轻得像怕碰碎我。“医生说手术特别成功,”他笑着,眼角弯起的弧度里藏着我从未见过的轻松,“那个志愿者的骨髓跟你特别匹配,以后你就能跟正常人一样了。”

我点点头,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却没留意他说“志愿者”时,指尖悄悄蜷缩了一下,眼神也飞快地避开了我的目光。

住院观察的那几天,哥哥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我不能下床,他就每天帮我擦脸、擦手,喂我吃饭时会把饭菜吹凉了再递到我嘴边;我夜里因为伤口疼睡不着,他就坐在床边,轻声给我讲他在学校里的趣事——讲教授上课说的冷笑话,讲同学做实验时闹的乌龙,讲楼下那只橘猫又偷了邻居家的鱼干。

那些细碎的小事,被他说得生动又有趣,我听着听着,就忘了伤口的疼,也忘了之前心里隐隐的不安。只是偶尔,我会撞见他趁我睡着时,偷偷从背包里摸出一个白色药瓶,倒出几粒药片就着冷水吞下,再飞快地把药瓶塞回最底层的隔层里。

有一次我假装翻身,眼角的余光瞥见他靠在阳台栏杆上打电话,声音压得极低:“……排异反应比上次检查时重了点……药还够,不用寄……他没发现,别让他知道……”后面的话被风吹散,我只觉得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可不等我细想,哥哥就推门进来,手里端着刚热好的牛奶,笑着说:“刚去护士站借了微波炉,你最爱喝的甜牛奶,快趁热喝。”

他的笑容太自然,自然到我差点以为刚才的画面是我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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