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竟之约(17)
我没注意到,在我说“不急于一时”的时候,哥哥眼底的光亮瞬间暗了下去,握着筷子的手也慢慢收紧,指节泛白。他沉默了几秒,才慢慢低下头,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汤,声音轻得像叹息:“好啊,等你读完这学期,我们再去。”
那天的晚饭,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沉闷。哥哥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吃着碗里的饭,偶尔夹一筷子菜,却没怎么咽下去。我看着他低落的样子,心里有点愧疚,却还是没多想——我以为“以后”还有很长,却不知道,哥哥的“以后”,早就只剩下不到半个月了。
睡前,我看见哥哥在阳台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委屈:“……他说以后再去……可我怕等不到了……”
风把他后面的话吹得断断续续,我站在房间门口,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原来我一直逃避的那个答案,早就摆在了我面前——那个匿名的“志愿者”,从来都是他;我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他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
可我还是没勇气推开门问他,我只能躲在门后,捂着嘴,任由眼泪无声地掉下来。我知道,从他签下捐献同意书的那一刻起,我们的结局就已经注定。而我能做的,只有假装不知道,陪着他走完这最后的日子。
第31章 倒计时里的温柔与告别
从提出冰岛结婚被婉拒的那天起,哥哥好像没再提过“以后”,只是把日子过得更细了。
他会提前查好天气预报,在有太阳的午后,扶着我去小区的草坪上晒太阳。橘猫会准时跑过来,蜷在我们脚边,哥哥就从口袋里摸出提前掰好的猫粮,一粒一粒喂给它,指尖偶尔蹭到猫毛,会笑着跟我说:“你看它,比你还能吃。”
我看着他低头喂猫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心里总像压着块石头——我知道他在倒计时,却不敢戳破,只能陪着他,把每一刻都当成最后一刻来珍惜。
有天晚上,哥哥突然说要给我做糖醋排骨。厨房的灯亮着,他系着我去年给他买的蓝色围裙,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我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笨拙地给排骨焯水,手忙脚乱地找糖罐,忽然想起以前在国内,他也是这样,偷偷在厨房给我做好吃的,怕被母亲发现,总是快速做完,再把厨房收拾干净。
“哥,我来帮你剥蒜吧。”我走过去,伸手想拿蒜,却被他拦住了。
“不用,你坐着就好。”他笑着把我推到餐桌边,“你现在还在恢复期,别累着。”他转身继续忙活,我却看见他拿锅铲的手轻轻抖了一下,锅里的汤汁溅出来,烫到了他的手背,他只是皱了皱眉,飞快地用冷水冲了冲,又继续翻炒。
那天的糖醋排骨,还是我熟悉的味道,甜得刚好,酸得够味。可我吃着吃着,眼泪就掉进了碗里。哥哥看见我哭,慌了神,伸手想帮我擦眼泪,却被我抓住了手——他的手比以前凉了很多,指节也瘦得突出。
“哥,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哽咽着问。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头:“没有啊,就是有点累。”他抽回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知道他在撒谎,却没再追问。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动静——他大概又在疼了,有轻微的压抑的咳嗽声,还有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我想起来看看他,却又不敢,怕撞见他痛苦的样子,更怕他为了安慰我,还要强装没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哥哥的状态越来越差。他开始频繁地请假,不再去学校;以前能陪我走很久的路,现在走几步就要歇一会儿;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底的青黑也越来越重,却还是每天笑着跟我说“今天天气真好”“我们明天去公园吧”。
有一次,我们在公园散步,他突然停下来,扶着树干,弯着腰咳嗽。我跑过去,想拍他的背,却看见他咳出来的痰里带着血丝。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哥,我们去医院好不好?求求你了,我们去医院。”
他直起腰,用纸巾擦了擦嘴,笑着摇头:“没事,就是有点感冒。”他伸手帮我擦眼泪,指尖的温度凉得像冰,“别担心,我没事。”
可我知道,他快撑不住了。
那天晚上,哥哥坐在阳台的椅子上,看着外面的星星。我走过去,坐在他旁边,靠在他的肩膀上。“齐章,”他轻声说,“我给你留了个箱子,在衣柜最上面,里面有我的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还有一些信,等我不在了,你再看。”
我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紧紧抓住他的手:“哥,你别这么说,你不会有事的,我们还要去冰岛结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