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2青山遮不住(15)

仰恩把自己的猜测说给崇学听,崇学说:

“那你以后就防着他点儿。”

“不防。”仰恩说,“我防他,他就得防我,我势力又不如他大,怎么防得过他,不如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反正他失手一次,得了教训,受了四爷的罚,自不敢轻易再试。他不防我,我才好找他的弱点么!”

崇学点头,觉得仰恩说的也有道理:

“凡事还得小心,不能象现在这么随便。”

仰恩本站在窗口看着郁郁葱葱的花园,忽然想起近日来的影子,便问道:“那日我醒过来,你与谁在走廊里谈话?”

仰恩知道,他若不问,崇学也许不会主动说,会隐瞒他一阵,可既然他问出口,这人是断不会自己瞎编个说辞来骗自己。这一点,他对崇学很有信心。崇学果然楞了一下,他没想到仰恩当时会听到,而且以他当时的神智不清,昏昏醒醒的状态,竟一直没忘了这碴儿,况且他问出口,自己又怎么好再隐瞒?只好一五一十地说:“尚文,他回北平处理父亲的后事,我收到玉书电报以后,他跟我一起赶回来的。”

仰恩一冷,尚文在上海,他怎么会在上海?跑到这里做什么?一连串的疑问涌上来,顿时心烦,但静下心又觉得可笑,自身难保的人还老是杞人忧天,替别人烦恼,这不是自找苦吃么?

又想起崇学的坦白,想起初醒时浑浑噩噩的下午,他转身对上崇学的眼睛:“你倒是诚实!”

“嗯,这有什么好隐瞒?你问了,自然要坦白。”

“那你怎么不坦白偷吻我的事?”

仰恩眼角眉梢带着个俏皮的微笑,故意要问个明白。空气中沉静了一瞬,崇学面不改色地说:“是,我亲了。”

倒是轮到仰恩无言,他料想不到崇学承认的口气跟吃颗花生豆一样。此刻两人隔着如此相近的距离,这人带着压迫感的身躯紧逼着自己,似乎多年来的暧昧和默认要借着自己的一个玩笑揭竿而起了。

仰恩并没有费脑筋思考,却又不知道那混沌的一刻,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只觉得仿佛陷入昏迷般,稍微清醒时候,崇学的大手已经紧紧捉住了他的手,两人面对面站着,眼睛都在观察对方的神态。

崇学的手劲极大,那会儿又似乎给鬼上了身,捉着他的力量大得让人有些难以消受。可仰恩没有阻止,越是阻挡内心的激流,积攒的潜能越是强劲,他那狠狠地抓握,是不是泄露了那身中山装包裹下的精壮身躯里正进行的山洪海啸一样的挣扎?

空气异常干燥,似乎能看见空气摩擦间产生的火星,呼吸如同火舌一样热起来,每一次喘息,空气就会升温,离燃点渐渐近了。仰恩也想狠狠地握回去,也想让崇学感受到自己的力,自己不顾一切的决心,可在那铁箍一样的掌握下,终于让他意识到“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先前非常不以为然的话,其实还是有些道理。他只好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力气,也不小……你不要,以为……”

如同导火索燃到了尽头,那一声爆破竟是无声,只觉得身体给无形的力腾空掀开,跌在床上的一瞬,才感到后背压迫的疼。周围都是崇学的气息,一层层,茧般缠绕着自己,他没有立刻吻上来,隔着短得不能再短的距离,看着仰恩的眼,因为太近,都看不太清楚对方此刻的面目神态,只在彼此的瞳仁里,清晰地意识到此刻带着狼狈的欲望。

仰恩能感到汗正从崇学的鼻尖额头缓慢渗出来,也许衣服下的身体也在忍耐中汗流浃背。仰恩靠了上去,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啄,象那日他偷吻自己那样。

“我们扯平了。”嘴唇分开,他说。

崇学似乎跟着他唇撤离的方向前倾了一下,“没这么容易!”那平息了片刻的火焰,再次重重燃烧起来,榨取了空气每一分氧,让人无法喘息,无法思考,让忘我的身体失去了控制的能力。不管我是谁,你是谁,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明日又有什么……这一刻,只有你我,我们的心和身体,都需要结合……

象是北方夏日午后的雷雨,遮天蔽日的阴云密布,把白天瞬间变成黑夜,肆虐的暴风之后,闪电划开漆黑一团……衣装褪尽,赤裸的身体纠缠在一起,每一寸肌肤都要留下痕迹,证明这一刻爱过,拥有过……

惊雷很大声地迟到,象是坦克车从云层滚滚驶过,又象是不停不歇,无休无止的爆破,轰鸣着远去,再由远处轰鸣而来……仰恩感到崇学的身体压上自己的后背,却又不觉得沉重,料想他必是支撑着,他沿着自己肩钾骨处线条从亲吻到啃咬,舌头划过脊椎骨的凹陷,一支大手在胯骨处不轻不重地揉捏,再慢慢接近那处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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