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2青山遮不住(24)

“你知道?”尚文又觉得自己说的可笑,便继续道,“包括间贸易行,一间中药铺,还有些别的投资。”

战争状态下,药品是国家集中管理的资源,可中药材是原家传统的生意,向来声名在外,尚文再度经营,也不算引人耳目,只是仰恩心里又多计算了一番,闲聊着问道:“生意可还好么?”

“一般了,世道乱,做什么都不容易。”

心平气和不痛不痒地聊着,仰恩深刻地体会到这几年来,尚文确实是变了不少,举止言谈,不再那么轻率莽撞。提到他最近进了批好参,要给仰恩送几棵,说是他身子大损过,多补补是好的。

仰恩连忙推辞,他身体已经恢复得不错,况且四爷跟崇学也都留意这些,补品是不断的。一提到崇学,他感到尚文似乎有些不适,也便没往下说,这里毕竟是外面,很多话不方便说。

崇学跟仰恩的关系,在上海并未公开,没人知道确切的真相,偶有风闻出来,也都给四爷和肖仰思的人拍得死死的。可仰恩总觉得尚文跟崇学极有可能私下里谈过,甚至摊过牌,崇学是那种人,会偷偷摆平一些状况,不与他说的,况且他们是兄弟,也一直有交往。

不料尚文忽然问他:

“你能联系到崇学么?”

自从上海沦陷,南京政府迁都重庆,崇学督战几个战区,来往于大后方之间,在上海,确实只有仰恩才能联系得到。尚文忽然这般问,又不知为了哪番,仰恩摇了摇头,做禁声的手势。

尚文心领神会,不再多问,时值上海鱼龙混杂,军统和七十六号已经混战成一片,汪氏要组府也传的沸沸扬扬。仰恩的身份依旧随四爷和平社,若给人知道与“重庆”的关系,自是要凭空惹上许多麻烦。两人草草吃完一餐,结帐出来,已是一片星空之下。

“改天到家里来吃饭吧!”尚文临走前邀请,“嘉慧跟孩子,都在上海。”

一夜辗转反侧,睡得极不安稳,次日早上起来便觉得头有些昏沉。早饭时候,四爷询问脸色怎这般不好?仰恩才答:“今日是我娘的忌日。”

四爷微皱眉头,似想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只劝他多吃些东西,才好出门。穿戴整齐之后,仰恩选了外白渡桥的路口,烧了些纸钱,那里一片空阔,江风徐徐,但愿母亲能收到自己的心意。

站了良久,身体感到凉了,才转身随人上车回家。每年的这一天,仰恩心情都似风中纸钱一般寂廖破落,母亲因为对自己的失望而自尽,这是他心里深刻而不能痊愈的伤痕,自责象毒药一样侵蚀他的身心,千疮百孔,经年疼痛。

四爷递给他一封信,说:

“今日急件秘送过来,估计他是料你心情不好,给你解闷的。”

见仰恩接了过去,脸红了红,也没做停留,转身离开。这孩子就是太沉得住气,哪怕自己已猜出八九不离十的事情,他就是不松口。不就是怕影响崇学的名声么?难不成自己还能去坏他心上人的前途?四爷旁观,看得一清二楚。

仰恩死守在上海不肯走,一方面是因为当时自己身体不好,更重要的,是他要让手里的“济昌隆”成为后方收购沦陷区资源的最大支柱,借以巩固崇学在重庆的地位。他对崇学的死心塌地,倔强的劲头,跟浩生活着的时候,还是真有些相似,惟独仰恩的倔,是藏在心里,不与人说的。

信简直不象是崇学写的,天南地北地聊了很多趣事,也说到近期的行程安排,皆是轻松畅快的话题,似乎是想到自己今日必定阴沉低落,才会写出这么封聊天解闷一样的信来鼓励。

这份细心怎么说也是难得,仰恩觉得那紧揪着的心,似乎解放了一点,独自坐着,想了一会儿,便提笔写了回信,提到守成的猝死,尚文的出现,末了,写了行小而秀气的补充:“谢谢你的来信,颇为受用,请坚持这个好习惯。”

上海沦陷以后,“船”的生意却越发地好了,仰恩帮玉书挖了“联合饭店”德国餐厅的大厨,除了咖啡和点心,现在也做正餐服务,生意眼瞅着就要超过对面的大餐厅“沙利文”。扩充了服务员,招了领班和经理,玉书倒不用怎么操心,他在二楼的露台上开辟了一间房,临街,平日里开了窗,能看见静安寺的香火。

此刻,仰恩与他正坐在靠窗的地方,喝着下午茶。

“子渔说他前几日看见你跟尚文在一起,真的假的?”玉书试探地问。

仰恩象给什么刺了下,表面不动声色,心里立刻多了提防,回问道:“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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