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2青山遮不住(27)

可尚文,这个自己曾经不顾一切去爱的男子,到底是个为了理想而活的人,在他心里,没有什么能高过他家国天下的信仰,不管是自己,他的妻儿,还是人人祈望的幸福生活……

仰恩暗自叹了口气,能么?自己能看着他独自去冒险而置之不理?更何况他找上了自己……反复思量良久,终于还是应了他:“你那批货,我自己有些关系,帮你运出去。”

似乎感到尚文松了口气,仰恩不禁继续说:

“上海现在各方势力都有,防不胜防,没有确切的把握,一定不能随便接任务。我知道你是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那嘉慧和孩子呢?再说,若能保得平安,你可以为你的革命事业做更多的贡献,取得更多的收获,不是么?想通点儿,别只顾着傻傻地服从上级。还有这件事情,跟崇学一点关系都没有,切不可与任何人提到。”

听到最后,尚文失笑:

“恩弟,你变得爱教训人了。”

仰恩楞了一楞,这两年,排山倒海的事情每日忙碌,神经天天绷着,是变得少耐心,没事爱批评人了,连玉书前日也这么说自己。此时尚文这般指出,却又在心中引起不同的感触,曾经,他就是个少不更事的孩子,跟着尚文学习着待人接物的技巧。还记得那次慈善晚会,他一条条地耐心指导自己……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与他相识,已有十年。自己也从个无知的小小跟屁虫,变成教训尚文的人了,人生有时候,真象是场误会。

仰恩临下楼前,反复叮嘱尚文,又隐隐觉得,尚文瞒了自己什么。到了楼下,嘉慧已经带孩子坐在大厅,等他们下来吃点心和茶水。茵茵是姐姐,性格腼腆些,靠着妈妈不太说话,长得比较象尚文,心心相反,比较活泼爱动,做在椅子里屁股一直扭啊扭。

仰恩看着尚文的一对儿女,忽又感到一阵恍惚,越发觉得世事苍茫,遥远的往事蹒跚到如今,过着各自的日子,竟好似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恩叔叔,我会写自己的名字。”

心心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面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三个字:“原海心。”

仰恩看着笑笑,“写得很好,真聪明。”

“是呀,”小家伙不太懂得谦虚,直指身边缩在妈妈怀里的姐姐,“茵茵会写原和海,不会写茵字。我都会么,”说着在桌子上继续写了个“因”,“恩叔叔,是这么写对不对?”

“要加个草字头,”坐在一边的尚文,也学着孩子的模样,蘸了茶水,在心心的字上面加了个草字头,成了“茵”。

仰恩的心,蓦地抖了一下,因心为恩,尚文怎么……他侧目望过去,却见尚文正把目光从自己脸上转开,躲避了。

“你也太宠着他了,”嘉慧有些不悦,“哪有鼓励孩子拿茶水写字的?来吧,吃过了点心,上楼睡觉了。”

奶妈过来,帮着嘉慧领孩子上了楼。

仰恩也起身告辞,尚文执意要送他出来,长长的一段弄堂,没有月亮,格外显得黑暗,皮鞋拍打着带着水洼的地面,静静的深夜,带着回音。

“谢谢你。”尚文隔着车窗说了句。

暗淡光线里的仰恩似乎微笑着,轻轻说了句:

“保重。”

车子慢慢地滑了出去,雪亮的车灯照亮了整个前路,转了个弯,终于不见了。尚文在原地站了许久,才负着手,一步步踱回去。

崇学坐在司令部的办公室里,窗外正是雷雨天。桌面上的电报,短短地只有五个字:“方文华投敌。”却足以让他心烦一个下午。方文华与周佛海私交向来很好,汪精卫组府最近闹得沸沸扬扬,他在“平社”失势,投靠旧友,倒不觉得格外惊奇。

只是,仰恩必是早已收到风声,却迟迟没通知自己,虽说他是怕自己担心,也没有隐瞒的必要,这家伙的主意是越来越正了。崇学觉得心里郁积的不是气愤,又说不清,道不明,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只吩咐了副官给肖仰思发电报,告知这一切,等待回音。

方文华那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仰恩为了自己曾在“平社”费劲心机地排挤过他,而当初只因一点威胁就对仰恩下杀手的人,如今会不会再对他不利?肖仰思几乎立刻回了长途电话,约好崇学回后方述职的时候见面详谈。

肖仰思在昆明有处公寓,朴素舒服,丁崇学到的时候,大翠儿说她在更衣,让崇学在客厅等着。很快,大翠儿给他上了普洱茶,还问了仰恩的情况。崇学知道她对仰恩有份主仆之情,不想她担心,只跟她说一切都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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