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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心(65)

“你什么意思?”我拼尽全身离去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凌棠远擦擦嘴角的伤口,那里正噙着沁人心脾的冷笑:“什么意思,就那个意思,走吧!”

孟屿暮终究没耐心等我们说完,便拉着我塞入车子,我的眼睛始终跟着坐在地上的凌棠远,我和孟屿暮走出门时他甚至一动没动。

或许,他已经放弃最后的争取,或许,他已经觉得争取没意义了。

来不及哭泣,进入孟家就面对紧张抢救的硝烟,急救医生护士正忙碌着为孟屿暮的母亲打氧气,电击起搏,我和孟屿暮被推倒一旁,根本帮不上忙。

最后医生走出房间,握了握孟屿暮的手:“我们尽力了,和病人说最后几句话吧。”

我的腿登时软下去,几乎跪倒在地,冰冷的地板倒映着孟屿暮绝望的身影。

她回光返照的时间并不长,我被孟屿暮懵懵懂懂的带到她的床前。

冰冷的仪器和输氧的管子交叉在一起,失语的她张着嘴,呼啦呼拉输氧声刺耳难听。同样是医院的诊疗仪器,我昨天刚刚借用彩超提前见过了肚子里的宝宝,今天又因它们见识了生命的短暂和脆弱。被氧气罩堵住的她已经无力对我说些什么,可我眼前的震撼已经远远超过任何言语上的刺激,她手上是一张我小时候的照片,一张至今还在我老家床头悬挂的黑白照片。曾经有亲戚来我们家索要过,准备放在新媳妇的枕头下,母亲说只有一张,不舍得给。可今天,这张照片居然在她的手中,从照片的干净程度来看,绝对不是在家里悬挂过的那张。

照片上的我,双抓小辫子斜斜朝上,配上我舔着冰棍朝着照相机怯生生笑容,很清晰,也很生动。

那年,我三岁。

她……

“她是我们的母亲,你是我的亲妹妹。”孟屿暮沉重的说。

我觉得自己脑袋都快炸开了,根本无法接受孟屿暮的解释,突如其来的解释在我听来根本就是荒唐的可笑。我无力,也不敢相信这种可能。

“不可能。孟先生,你不要开玩笑。”我坚持说着,嘴唇不住的颤抖。

不可能,我一辈子都没离开过家乡,我第一次见到孟家母子,我的家乡和北京千里之隔,我和晔晔感情深厚……

手腕忽然被人抓住,那名濒死的妇人枯瘦的手指牢牢攀附上我战栗 的胳膊,她已经失去说话的力量,却还能有力气抓住我。

“不管有什么疑问,我会尽力回答你,你能不能先喊一声母亲?”孟屿暮悲恸的问。

他的伤心欲绝影响了我,眼眶里的眼泪噼哩叭啦的往下掉,但还是喊不出来。

我不能接受突然出现一个莫名其妙的母亲,当然也不能在这么荒唐的情况下称呼其他人为母亲,我的母亲在病房里照顾我的弟弟,我的母亲和弟弟都曾经是我最重要的人,我眼睛里飘动的都是母亲在我出门前,在弹棉花摊子上捋棉花的样子。

我的母亲,是世间最伟大的母亲,绝对不是眼前这名妇人。

“我……”我喊不出来!

“你怎么这样狠心,就算是个普通人躺在这儿,你也不能这么残忍,别说她还是你的母亲!”

孟屿暮冷冷咆哮。

我还是说不出话来,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往下掉,染在被子上,晕出了冰冷的圈。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喊不出来,我捂住嘴,哽咽着,混乱着。

“求求你,就一声,她辛辛苦苦支撑到现在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你满足她好吗?”孟屿暮的声音软了下来,无奈的恳求。

我咬牙,勉强张开嘴,原本已经沉沉暮暮的她眼睛里突然迸发出火亮的期冀,仿佛等待我称呼她一声妈已经等待很久,脖子连带身子都慢慢拱起来。

“我……”

我最终还是没能喊出那个字。

她骤然跌回到失望里,再没有力气恢复,慢慢的闭上眼睛,而后就是呼吸机一下一下的张合声音回荡在病房里。

原本紧握住我胳膊的手臂也颓然顺着垂下去,再没力气抬起。

医生和护士再次涌入,繁忙的抢救又遮住我的视线。

我被孟屿暮拉了出来,房门在眼前关闭的瞬间,房间里所有的一切全部消失,心仿佛被抽空了般难受,我才能说出那个字:

“妈……”顺着墙角跪倒在地。

还君明珠(下)

呼天抢地终究挽留不住生命的流逝,我再后悔也只能趴在门外恸哭。

亲情需要时间来积累增加,突然间送到面前的母亲和兄长我还是无法适应,最无法适应的还有我辈送走的诡异的理由。

孟屿暮红着眼睛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狠狠的吸上一口,烟雾呛了嗓子,他开始猛劲的咳嗽,咳着咳着,眼泪流了下来,他伸手抹了一把眼角,才说:“你刚生下来,护士就说你夭折了,连尸体也没让母亲看,就转身匆匆处理掉。母亲不管见了谁都会说她明明听见你的哭声的,可不知为什么连面都没见就离开了她。没有人肯相信她的话,因为那家医院的院长是二叔的同学,不可能会出现意外。所以日夜思念下她的身体每况愈下,我脑子里能记住的就是她在那段时间始终反复念叨你的名字,叫着婷婷……婷婷……”他缓慢的学着她的声音,一声声故意抻长的尾音在空旷的屋子里显得分外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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