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之刃(56)

她说:“陈继川,抽空回来看看我。”

风停了,一只红腿小隼停在窗台,上前两步好奇地去啄香烟。

余乔伸手去碰,小鸟受惊飞走,一转眼消失在通红的火烧云背后。

“余乔……”小曼站在门口,尝试着喊她一声。

余乔站起来,环顾四周,慢慢走向衣柜。

他的衣服还在,叠得整整齐齐,分门别类放置。

只有那件黑色羽绒服套着防尘袋挂在横梁上。

余乔把羽绒服取下来抱在怀里,她身体前倾,脸贴在羽绒服上,默默地,一声不吭。

小曼看见一个佝偻背影,越压越低。

她疼,浑身都疼。

她扛不住,跌坐在c黄上,手里还紧紧抱着他的羽绒服,仿佛抱着他被命运摧残的人生。

太阳落山,天空晦暗。

小曼听见一声压抑的呜咽,停一停,随后传来断断续续的、仿佛被闷在被子里的抽噎声。

她克制、忍耐、承受,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她疼,真的太疼了。

她哭多久,小曼就在门口站多久。

等路灯依次亮起来的时候,余乔擦干眼泪,仿佛方才的声嘶力竭都是一场幻梦。

她站起来,走到小曼身边,说起话来嗓子还有点哑,“看来我们只能订明天的机票了。”

“余乔……”小曼皱着眉,满心担忧。

“怎么了?”

小曼忽然拥抱她,恳切地请求她,“乔乔,别做傻事。”

余乔笑起来,眼角的泪痣昏黄灯光下泛着泪,“放心,我不会的。”

小曼说:“千难万难的,都会过去。”

余乔轻声附和,“是的,都会过去。”

她抚摸着陈继川的羽绒服,听衣料摩擦沙沙响。

仿佛,他还在。

离开云南那天日光温柔。

飞机从大理机场起飞,航程两小时,令人来不及道别,亦来不及多看一眼。

余乔拉开挡光板,看着越来越渺小的城市,对小曼说:“我拜托你一件事。”

“嗯?”小曼愣了愣,随即说,“好,我答应。”

余乔无奈,“我还没有说什么事。”

小曼喝口水,笑着回答,“反正我都会答应的啊。”

余乔说:“我想辞职,休息一段时间。”

“也好吧……”

“我老板估计要留人,你在公司帮我挡一下。”

“什么意思?”

余乔长舒一口气,“暂时不想和任何人联系了,小曼,我很累,真的很累。”

她闭上眼,疲态毕现。

万米高空,云层之上,她那颗被命运击破的心再也无法修补。

“陈继川,我很想你。”

他在她心里,慢慢长成一棵树——

一棵孤独的、坚韧的白杨。

余乔在机场告别小曼,独自回到公寓。

出电梯右转,她在门口撞见穿戴整齐面孔憔悴的宋兆峰。

她走上前,他让开来,在她转钥匙开门的时候默默说:“乔乔,你好不好?”

余乔仿佛没听见,拉开门走进去,转手就要关门。

然而宋兆峰扒住门,恳求她,“让我进去说两句话,说完我就走。”

余乔强调,“我真的已经很累了……”

宋兆峰执着地不肯松手,“我求你……只要两分钟……”

余乔的心不够硬,一阵沉默之后仍然侧过身,让他进来。

宋兆峰坐在单人沙发上,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头,抬头看余乔,“我知道我做错事……希望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些话他对着穿衣镜预先演练过无数遍,但到现场却仍然说得磕磕巴巴,“我当时只是关心你,但是方式出错,我知道你一定误会我,我对你真的没有一点坏心,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的,我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不会……”

余乔就坐在他对面,纤薄的侧影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她是那么脆弱,又是那么坚忍,她给过他温暖,给过他支持,最终换来的是他的麻木不仁与幸灾乐祸。

“无所谓。”余乔轻轻说,“最后证明了你说得对,我和他不会有好结果。”

他高兴、窃喜都是应当。

宋兆峰不说话,似乎已经放弃辩解。

余乔眉间微蹙,大约陷入深思。

隔了很久,她忽然笑着对宋兆峰说:“阿峰,这几天我总是在想,要是我喜欢的是你就好了。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和身边没一个人过着相同的日子,没有那么多爱和渴望,也不必面对生离死别,以后就算离婚,分财产争抚养权也都在承受范围内,不会像这样,每一次呼吸都疼得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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