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之刃(8)

她一时间好比中邪,两只手一左一右捏住羽绒服两肩,把竖起的领口凑到鼻尖,小心翼翼地嗅着。

她闻到香烟冷却的尾调、洗涤剂的伪造柠檬香,同时凝固着来自她颈间的佛手柑余威。

这股冷冽而混杂的香,每一层都有一段曲折故事等人诉说,每一段都有一颗孤独心脏亟待安抚。

她莫名沉沦于此,无法用言语倾诉。

只知这欲念如时光,分毫不可逆。

余乔被自己的举动吓住,一时间彷徨无措,怔怔看着一件平凡无奇的衣服发愁。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阿虎都从窗台跳进来趴在桌上等她回神。

余乔伸手掏了掏衣兜,果然在右侧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写着一串电话号码,字迹清秀,看着像女生落的笔,而右上角用红色中性笔画一只笨拙的桃心。

余乔先一阵笑,笑过之后突然气闷,把纸条揉成一团,要扔又犹豫,顿了顿,依然放回原处。

她吐出长长一句叹息,同时阿虎“喵”一声跳上c黄,踩在羽绒服上窝成一团,打着哈欠睡了。

而檐前雨滴似安眠曲,滴滴答答催你入睡。

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守在她身边的阿虎去向不明,窗外的雨停了,地上*一片。灵堂外的乡村乐队不肯怠工,还在扯开喉咙歇斯底里。

世界是嘈杂的,又是孤独的,生生是一只透明的移动的囚笼。

余乔爬起来,僵坐在c黄沿,后脑像是被灌了铅,重得抬不起头。

她用生锈的脑子想了想,决定下楼找红姨拿点感冒药。

下楼时隐约听见客厅有人说话。

余文初问:“小偷解决了吗?”

另一个人低声答:“办了。”

“妈的,我女儿也敢偷。”

“也是我没办好事情。”

余文初的声音隐约带着笑,“乔乔还挺能跑的。”

“腿长,不好追。”

“放什么屁呢你。”

这下两人一并笑了。

余乔扶着栏杆往下走,还在楼梯上就撞见陈继川的眼睛,那么漆黑炽热,像一团火,隐隐地就烧在眼神交汇时。

她的心失去支点,摇摇欲坠,忍不住拉紧了身上蓬松厚重的羽绒服。

而鼻尖烟的味道,洗涤剂的余香久久不肯散。

余文初见她来,第一时间把烟掐了,起身招呼说:“来来来,醒了就吃饭,都是你爱吃的。”

余乔瞄一眼墙上挂钟,刚刚走到三点半。到这个点,一家人都没吃饭,只等她醒来。

她有些过意不去,但又对刚才那段对话耿耿于怀。

余文初是什么人她心里清楚,从缅北到瑞丽的土霸王,一句话令人生教人死,背一身不可告人的债。

她没出声,却还是跟着余文初走到餐厅。

红姨把午餐再回锅,陈继川要走,却挨了红姨一筷子,“跑什么跑,我们家的饭菜你还吃得少了?到这个时候讲客气。”

陈继川挠了挠眉头的疤,咧嘴笑,“我这不是看乔乔怕生嘛。”

红姨瞪他,“才认识几天,就乔乔乔乔的叫起来了,你还真是不认生。”

“我们这是相见恨晚。”陈继川顺势坐在余乔身边,提着筷子说,“我叫文哥大哥,那乔乔就是我侄女,我关照自己侄女有什么不对,你说是吧,乔乔?”

他眼锋横过来,撞见余乔的脸,在明亮白炽灯下白得几乎透明,人也细瘦,一阵风就能吹倒,总让人想从身后抱紧她。

不过不着急,他的羽绒服已经替他干了这件事。

“不是。”余乔接过红姨递来的小碗说,“你和孟伟一辈吧?孟伟跟我妈是表亲,按辈分,孟伟得叫我姑姑,你也一样。”

红姨大乐,“对对对,我怎么忘了这个。小川,怎么这么不懂事?叫人啊。”

余乔面无表情。

陈继川也不答话,上半身靠着椅背,看着她笑。

陈继川没开口叫人,余乔也不再提。一顿饭全靠他和红姨活跃气氛,余文初话不多,时不时给她夹菜,都是她小时候爱吃的。

但从前无论多么渴望,过去已成回忆,再也没有曾经的祈盼与期待。

饭后,余乔准备上楼,余文初提议,“要不要出去散散步?”

余乔想也不想就拒绝,“我想再睡会儿。”

余文初的笑容僵在嘴角,一瞬间转成落寞,“也好,多休息,明天一早还要上山。”

她转身走,陈继川与余文初似乎有话要说,正好避开她。

陈继川和余文初当然是谈他们的特殊生意,但没过一会儿就见余乔咚咚咚跑下楼,“你们看见阿虎了吗?我楼上楼下都没找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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