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心者(110)


陆一的双手稳稳地握住方灯的手腕,“我也不是不介意,你为他哭,我看了不好受。但这也怪我,如果我足够好,就能填满你的心,让你心里失去爱另外一个人的余地。所以你放心,我会对你更好的。总有一天,你会笑着跟我说,傅镜殊算什么?想着他,还不如想想晚上到底要吃红烧鱼还是清蒸鱼。”
方灯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外星人,她完全不能够理解他脑回路的构造。
“你等等。”陆一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到沙发边,让她好好坐下,然后去厨房迅速地削好了一个苹果,塞到她的手里。“这苹果可是专治婚前恐惧症的。”
方灯怔怔地拿着苹果,另一只手上是被她手温焐热了的手机。
“你吃啊,发什么呆?”
她在陆一的催促下,机械地咬了一口,出奇的甜,甜得人心里直发慌。她没吃过这么甜的苹果,不,应该说,从没有人给她削过一个苹果。
方灯又咬了一口,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快乐还是伤悲,只是眼角有泪。陆一看她样子古怪,有些担心地摸了摸她的额头,“你脸色很差,该不会是病了吧?”
方灯又点了点头,一口气把苹果吃完。
她想她是病了,而且病得太久。
方灯和傅七曾经住在同一间病房,他们相互搀扶,自以为同病相怜。但到头来才发现,同样的症状,他只是一场伤风,她却病入膏肓。现在该是她自救的时候了,哪怕只是回光返照,可是好歹从十几年的昏迷中试着苏醒了过来。
方灯从小太过孤独,没有人爱过她,她也不知道去爱谁,傅七只是出现在她最需要爱的时候,所以她把所有的感情都投注到一个人的身上,为他生,为他死,为他付出一切。正如向远所说的,即使她的一切傅七都要下手剥夺,她还祈求着他能把那双正在剥夺的手留下来给她。
她曾经以为没有什么可以动摇这份爱,这辈子都不行,到死也不会,可是她错了。到今天她才尝到了解药,原来只需要一个削好的苹果。
是陆一的这个苹果让方灯第一次明白,竟然有一种感情可以这么舒适自然,没有眼泪,没有牺牲,也没有任何的负担。
方灯身上有一面镜子,是傅镜殊当年送给她的,背面镂刻着“不离不弃”的誓言。其实幸福自信的人从不需要赌誓,“不离不弃”从来就是个谎言。
她过去将这个谎言视若珍宝,一直带在身边,当她想要委身陆宁海的时候,还有陪在雇主身边那三年,每每她做着违心的事,都会将镜子翻过一边,仿佛镜子里藏着一双眼。可是这一次,她用仍带着苹果香甜的嘴亲吻手足无措的陆一,她希望镜子能够看得见。
深夜,方灯才给傅七回了一条信息,那既是对他临走前那个疑问的回答,也是对他们这十几年的一个回答。
她说:“我爱过你。”
第三十二章 爱极无不可
阿照陪在傅镜殊身边,他很少见到七哥喝酒。傅镜殊平日里应酬也不少,但他在酒桌上总是太过克制,并且自有他的一套规避法子,所以负责接送他的阿照通常发现宾主尽欢之后,客人们醉得差不多了,他还清醒得很。
阿照只听方灯一次开玩笑的时候提到过,傅七酒桌上深不见底的表象只不过是因为他狡猾,其实他的酒量十分之差,有时方灯非让他陪着喝几杯,先撑不住倒下的那个必定是他。
现在阿照知道了,姐姐没有说假话。
傅镜殊醉了,不仅是因为那两杯龙舌兰,也因为他不想再那么清醒。
于是阿照从他酒后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头一回听说了他初到马来西亚,站在吉隆坡的大宅前的那种无助和惶惑,也知道了他对郑太太既感恩又忌惮的复杂心理,还有他对大宅里勾心斗角的“亲戚”们的厌恶和戒心。
傅镜殊说郑太太现在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一年到头倒有大半时间是在病c黄上度过的,大家嘴上说她会长命百岁,然而心里都清楚她的时日已不多。傅维敏夫妇也着急得很,明里暗里想尽了一切可以挽回老太太心意的法子,他们守在病c黄前的机会要比忙于公事的傅镜殊多得多,大把表现殷勤的机会。
傅维敏夫妇最大的儿子已经年满十八岁,听说很是聪明奋进,行事长相都颇有几分傅传声当年的样子,也越来越讨外祖母的欢心。他们夫妇俩都表示,很愿意让长子改随母姓,这样一来,这孩子也可以继承傅家的香火,而且身上还流着郑太太的血,远比傅七这个身份卑贱的野种更配得上傅家的基业。郑太太现在还不为所动,每逢女儿女婿提起,只说孩子还小,傅七这些年也做得很不错,但是谁也不敢保证她会不会在大限将至之前,或是某场昏迷之后忽然改变了决定。郑太太的两个弟弟本来就是墙头糙,今天他们对傅镜殊还客客气气,但是只要一听到风声,就会立刻翻脸不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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