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旧时光/玛丽苏病例报告(140)

“我都快想不起来他什么样子了,真的,他好像搬家了,电话号码什么的都换了。唉,小学同学也就是那样了,最后到底还都是散了。”

余婷婷声音爽朗,好像一下子就从刚才那种奇怪的情绪里面走了出来,大大方方地坐到椅子上伸直了腿说,“检查还没结束吗,好累。”

余周周伸长脖子眺望着走廊尽头,“还没回来。”

外婆就在刚吃完饭站起身之后,突然一下子栽倒在了沙发上。

好像老天爷打了个响指,表演了一个催眠的戏法。

“周周,你说,外婆该不会……出什么大事了吧?”

余周周非常冷静地说,“我想,应该是中风。”

那些病症和毒药,都是看了太多侦探小说的后遗症。

人来人往的走廊,刺眼的白色灯光打在雪白墙壁上,两个孩子仿佛被遗弃在了病弱的城堡里面一样等待着。余周周眨了眨眼,好像看到走廊尽头出现了几个人,大舅推着轮椅,那上面坐着的瘦弱苍白的老人,竟然是外婆。

后来无数次,当余周周一点点陷入到困境中,她也很少再迷惑地回头询问,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我们是如何走到这个地步的?

因为那一刻她好像看到了命运的转折点。一架轮椅,缓缓推过来一个老人,她迷迷糊糊,昏昏沉沉,脸颊是病态的苍白和潮红,总是干净而一丝不乱的花白短发此刻也软趴趴地垂在耳边。

后来他们的生活是怎么变成那样子?余周周记住了一条漫长明亮的走廊,也记住了所有一切的起点和终点。

人生若只如初见

ˇ人生若只如初见ˇ

“怎么能算是我躲开不想照顾?我又没说不照顾,还不许人家找工作啊?就应该我一个人摊上,反正我没工作是不是?我工作了大家也照样一起分担轮岗,不想让我工作,到底是我想躲开还是他们想要光使唤我一个人自己躲清净?!”

外婆住院的第七天,又是一个星期六,妈妈去跟大夫谈话,余周周自己朝病房走过去,走廊里面很安静,走到门口,突然听到门里舅妈的声音。

余玲玲的妈妈从余玲玲上高中那年就下岗待业了,抱着好好照顾高考中的女儿的想法,也就一直没有着急找工作,反正余玲玲的爸爸一个人工作也能维持家里的开销和余玲玲的复读费用,单位分的房子虽然还没装修,可是住在硬朗健康的婆婆家里面,暂时也无需担心这些。

但是,现在婆婆不硬朗了。

余周周两天前听说,玲玲的妈妈突然找到了一个在私立美术学校的宿舍收发室倒班的工作。

妈妈轻声叹口气说,瞧给她吓的。

害怕照顾老人的工作全部压在没有工作的自己身上,于是迅速逃脱。

住院费和其他的医疗费用都出自外婆积攒的退休金,还有外婆以前工作的大学也会报销一部分。可是余周周还是感觉到了妈妈和舅舅舅妈们彼此间的一种奇异的气氛。

钱是一种非常神奇的东西。友情,亲情,爱情,各种你以为牢不可破海枯石烂的感情,最终都会被它腐蚀殆尽。明明就是因为利益,偏偏大家都不承认,说着“我不是在乎钱”,拼命证明其实自己是从钱里面“看出了背后的品质问题”……

每每想到那时候家里面的纷争,余周周就觉得不能十分困惑。

养儿防老。可是衰老是谁也阻止不了的,至于成群儿女能出多少时间金钱来力挽时间的狂澜——这是所有父母都满怀期望,却根本不可能笃定的一件事。

余周周在外面大力敲了一下门。

舅妈的抱怨声戛然而止。余周周面无表情地走进门,看到舅舅脸上尴尬的神色,而舅妈则立即转换了话题。

“周周啊,今天不上学吗?”

“今天周六。”

舅妈皮笑肉不笑地咧咧嘴,拎起包留下一句“我去买饭”就出了门,舅舅嘱咐了一句“看着点,吊瓶里面的药剩的不多的时候就赶紧喊护士来拔针。”

余周周从很小的时候就习惯了外婆的吊针,她那时候的一大兴趣就是观摩护士扎针拔针。因为实在喜欢看拔针的过程,所以总是过一会儿就跑进屋子里面盯着输液瓶希望它快点走到尽头。

舅舅嘱咐了几句之后也没什么话说,老婆的抱怨让他左右为难,在兄弟和妹妹面前不好做,却又不敢阻止妻子。

他一直性子很软弱,余周周记得小时候有次看见他和舅妈领着余玲玲从游乐场回来,鸭舌帽上面画着唐老鸭,戴得太紧,导致耳朵都被压下来了,像只耷拉耳朵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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