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灯(93)

林声是有些羡慕何唤的,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履历和能力可以支撑他做什么工作。

人生好像一下断了线似的,不知道该往哪儿飞了。

何唤问他这两天怎么样, 林声跟沈恪牵着手在小区里的长椅坐下, 看着周围乱跑乱闹的小孩子, 笑着说:“蛮好的。”

“蛮好的……”何唤笑他, “是相当好吧!”

林声带着笑意扭头看沈恪,对方正热切地注视着他。

挂电话之前何唤让他们没事儿就过去找他玩,林声答应了下来。

两个人坐在长椅上吹着春日夜晚的凉风,心里的负担稍微被吹散一点,用短暂的时间来忘记生活的压力。

“想跟你商量个事。”沈恪说。

“嗯,你说。”

沈恪有些犹豫,但他觉得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他不希望林声有太大的压力,更何况,在沈恪看来,是自己强行留下了林声,在生活这方面,理应是他做出更多的努力。

“之前一直合作的画廊老板说如果我愿意的话,可以尝试临摹大师的作品,画得好价格会很高。”

林声一把抓住了沈恪的手,非常用力,非常认真地看着沈恪说:“不要。”

林声很紧张,手心顺间就出了汗。

沈恪感受到了他的担忧,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你不愿意做这个对不对?”林声问他。

沈恪心里当然是不愿意的,但人的一生又有多少事可以完全随心意呢?

“我们要生活。”

“那也不要。”林声说,“不要做你不想做,不屑做的事,不要违背自己的心。”

林声手上的力气稍微放松了些,他反过来跟沈恪十指相扣。

“可能我说得有些严重了,”林声对他说,“不要玷污自己,不要玷污你的艺术。”

林声一直觉得自己并不是什么高尚的人,他为了赚钱,为了获取人脉和机会,给别人当枪手,在酒桌上拼了命地喝酒,他一点都不纯粹。

但他想要维护沈恪的这份纯粹,维护沈恪尚未搭建好的艺术的世界。

“我们还没有山穷水尽,”林声说,“说不定我很快就能找到工作了。”

沈恪看得出林声的坚定,也理解对方如此坚持的原因。

他身上背着的已经不仅仅是林声的爱,还有更大的奉献和牺牲。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林声转移了话题,“到底什么才是好的作品?”

他把视线转向前方,周围有些吵闹,他拉着沈恪起身:“我们去湖边吹吹风。”

林声抛给沈恪一个问题,然后不讨论,不作答,拉着人往小区外面走。

两个人各自怀着对这个问题的看法一路朝着湖边走,那湖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近,但两个人一起散着步悠闲自在地朝着那边去的时候似乎又没那么远了。

他们上次来的时候湖面还结着冰,深夜的时候,林声跟沈恪曾经在这里拥吻。

再次来到这里,已经春暖花开,湖面随着微风荡着,人不多,很安静。

他们在湖边的长椅坐下,这里可比小区舒服多了。

“我以前总觉得好的作品就是那些技法高超寓意深刻的,可以流传千百年,被人人称赞,甚至写得越玄乎越让人看不懂就越厉害。”林声笑着看向湖的远方,“为了写出这样的作品,我疯狂阅读疯狂学习和分析,甚至疯狂地去模仿他们的写作手法,结果写出来的东西不伦不类。”

林声伸了个懒腰:“现在想想,真的走了不少的弯路,其实谈一场恋爱就好了。”

他笑着看向沈恪,这套说辞把对方也逗笑了。

“我其实已经不知道什么才叫好的作品了。”沈恪说,“我想不通。”

林声歪着头看他。

“没办法区分作品的好坏,也看不清自己了。”

沈恪现在的问题很严重,他除了画林声的时候是兴奋的,其他时间甚至不敢拿起画笔,想都不敢想。

他分不清什么是高尚的艺术什么是低俗的垃圾,他觉得自己失去了创作的能力。

“我被束缚住了。”沈恪说,“找不到方向,也没胆量再尝试。”

“其实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也是这样的,”林声说,“你愿意听听我这个不怎么成功的人分享一下我找到自己的过程吗?”

沈恪自然是愿意的,他太喜欢听林声说话了。

“你知道的,过去那么久我都是在给别人当枪手,一开始的时候也没那么顺利,我得熟读他最受好评的作品,然后模仿他的风格去写作。”

林声其实很不愿意往回看,虽然人不应该总是懊悔当初,但他确实觉得那段经历对他来说是一切痛苦的根源。

他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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