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某(239)

然而他每次疾跑几步,总会被人拉拽着倒退一些——

江鸥前两年恢复得很好,有时候会给人一种错觉,好像她只是在集中的刺激下生了几天气,过了那个节点气就消了。

她一度变得温和文雅,跟人说话也总是带着笑的模样,不急不气。以至于江添以为一切都好了。直到某天,他试着提了一句盛望,江鸥像被摁了开关,瞬间焦躁不安起来。他这才发现心理上的问题解决起来并没有那么容易,只能靠时间和耐心慢慢磨。

而在这期间,丁老头又进过几次医院,做过一场手术。人老了就像站在钢丝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过了这个坎还有下个坎,胆战心惊。

所以江添跑得再快也没用,因为影子移得太慢了。

他花了很久很久,才让影子勉强跟上一些,然后稍稍喘了一口气。

他的导师是个大牛,那阵子有个关于纳米材料医疗应用方面的合作项目需要回国久呆一阵。江添看到合作学校的时候,鬼使神差提了申请。直到坐上回国的航班,他才觉得自己这一趟跑得有点昏。

他想看一眼的那个人早已毕业了。

*

年底总是最忙的时候,盛望连轴转了两天半,在国内踩着国外的作息跟客户那边开了个视频会,好不容易在天亮之后逮住时间,准备补它一天觉,就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晚上安排了一场饭局,

他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抓着头发坐起身。睡眠少了容易上火,本就灌了满肚子气,冷不丁听到这横插进来的事,简直是一脑门的官司:“哪个客户这么会挑时间?”

“一个纳米科学方面的牛人,原本的合作公司跟咱们这边有点往来。后来转到了医疗领域,联系就少了。他这次带了几个博士过来搞一个项目,合作学校你熟得很,不用我说了。刚巧咱们公司跟你们学校也有个合作发展中心,再加上那教授跟par有几分私交,反正一来二去,这个饭局就定下了。”

盛望一点都不觉得刚巧,只觉得扰人清梦要遭雷劈,所以他晚上到地方兴致恹恹的,并不那么有精神。

那位大牛长了个白皮脸,黄皮胃,偏爱淮扬菜,公司这边给定了个包厢。大牛说是带了三个博士,临到盛望进门也只见到俩,还有一个座位始终空着,也不知道是人是鬼。

他抻着神经寒暄片刻便在椅子里坐下,架着手肘懒洋洋地回了几波微信。期间忽然听见对面教授和俩博士提到了一个“江”字,便条件反射地抬起头。

盛望看着对面愣了几秒,没再听见类似的字眼和全名,又觉得自己简直有病。

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尚且数不清,更何况只是一个姓呢。但他每次都要多看两眼,好像这姓有多罕见似的。

过了不知多久,教授接了个电话笑眯眯地说人到了。

盛望抛下手机,揉摁了一会儿困得发沉的眼皮,起身说:“我去接。”刚好透一口气,缓缓他的困劲。

他拉开包厢门出去的时候,江添恰巧自拐角转来。

某个瞬间他们四目相对,然后就再也迈不动步子了。

盛望愣了两秒,大脑“嗡”地一片空白。

周遭人来人往,话语不断,唯独他们两个站在一条僵直寂静的线上,愕然地看着对方,眉眼明明还是熟悉的样子,却有些不敢认了。那些曾经充斥着冲撞、暧昧和焦灼的流年就这样从旁缓缓滚过。抵着鼻尖拥抱接吻像是上辈子的事。他们站在原地,却被撞得面目全非。

盛望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一下又松开,喉咙干涩发紧。他说:“哥。”

……好久不见。

第96章 胡话

当初选择转专业包括进公司后呆的组别, 盛望都是抱了私心的。

曾经流行过一句话, 说世上任意两位陌生人的关系间隔不会超过六个人。盛望不止一次设想过, 如果对外业务接得足够多,关系网覆盖得足够广,他跟江添会不会在某个场合下不期而遇。

那就不能怪他们藕断丝连了, 该说世事无常或者命中注定,而他说起话来也会少些负担和顾虑。

殊不知真正到了这一天,他却张口忘言。

他想说“我今早睡囫囵觉的时候还梦到你了”。

跟之前的无数次一样, 江添穿着宽大的T恤, 蓝白校服敞着前襟,袖子高高地撸到手肘, 屈着一条腿坐在飘窗上,塞了白色的无线耳机刷题。

外面阳光太亮, 空调嗡嗡作响,卧室里面温度总是打得很低。窗台上的人转过头来说:背书不要摇椅子。

他还梦见江添趴在桌上补眠, 左手还是那样搭在后颈上,被人吵醒就不耐烦地皱着眉。走路的时候不紧不慢,上下楼梯却一步三级, 奔跑过后会出一层薄薄的汗, 张扬又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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