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忠诚，聪明，体贴，风趣，对领导是这样的，对家人他更是这样，他以为做好自己了，至少家里人会懂他、爱他、尊重他。

但他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好结局，如今能做的，就是继续当个兢兢业业的老父亲，想好他们的退路，在死之前，尽最后一点力，为他们保驾护航。

当了一辈子好人了，临老，他在至亲面前也当不成恶父，这就是他内敛压抑的一生。

父亲在自嘲，宝都一眼就看出了他心里的悲伤，他静静地看着他爸爸的眼睛，直接看到了父亲的眼底。

他的眼神赤诚，干净，他没闪避，几秒后，卓父却掉过了头，不再看他。

“爸爸，”宝都觉得有点冷，在钟离定的手臂下缩了下肩膀，他跟看着门外不看他的父亲道：“我可能从一开始，就不属于卓家吧。妈妈要是说起我，你跟她说，我也已经长大了，能负责自己的命运了，不管是我在卓家长大，还是在钟离家长大，我都不是谁的玩物，不管在哪里长大，我都终究为我自己的命运和喜怒哀乐负责，我只属于我自己，我的心只为我自己而跳，不管我怎么活，别人怎么对我，我都会听从我自己真正的内心去生活，去为自己战斗，去为自己立足，如果这一路有来自亲人的伤害，我会去跟接受失败一样去接受这些伤害，我不会逃避，我也不会说我没有受伤，我还是会为你们流眼泪，然后看着你们，远离我的生活。”

如果这就是他的人生，那他接受。

他接受伤害，不接受别人用伤害他来操控他。

卓父听着，眼睛突然一烫，他不敢再看小儿子一眼，抬起脚，匆匆往外走去。

他走了，钟离定也没动，卓宝都也没动，只是等到父亲出了大门，大门自动关上那一刻，他把头靠在了钟离定的肩膀上，他看着门轻声说了一句：“哥哥，我懂爷爷走后，你的孤独了。”

那是一种在这个世界上，那个最无私爱你的人走了的孤独。

第二十二章

每个人都想被人无条件的爱着，但那太难得到了。

哥哥的爷爷走了，宝都认为的最会无条件爱他的父母的幻想也维持不下去了，这一刻，宝都想着，以后哥哥要是不爱他了，他还是要继续爱着他的钟离哥哥的。

他总要去做点什么。

至于父母亲，宝都也算是要学着放下了。

其实父亲临走前不用跟他说那些话的，哥哥可能和父亲谈了些什么条件，但真到生死一线之时，钟离定又怎么可能不管，哪怕那个时候卓宝都和钟离定不在一起了，钟离定也不可能不念那点旧情。

父亲的话说出来，不知道是不是不懂他哥哥，但不懂自己，那是肯定的。

他一直很用心跟家里交流，但很显然，他对父母的爱，父母并没有听进心里，他们谁都没有花心思来具体的了解他。

可他早在他是别人家的孩子后，他们就已经不再真实的牵挂他了，很多表现出来的好，一是抚自己心，二是抚知情的人，最应该抚慰的人心，他们没有真挚地触碰过。

假象被揭破，宝都难受得很，在钟离定抱着不声不响的动静当中，他在他怀里抬起了头，“哥哥，你是不是早就看穿了？”

“嗯，有一段时间了，”钟离定把他脸上的泪擦掉，淡淡道：“早点立规矩，趁没有造成大错前。”

现在揭穿了，不过是翻个脸，人还在。

晚了，兄弟姐弟几个，就得死人了。

那时候，就真得成宝都身上一道伤痕了。

钟离定心狠，他不在意别人伤痛与否，他只在意，他的伴侣能事事皆通，但又尽量完好无缺地去成长。

“唉。”宝都叹了口气。

一年后，宝都和钟离定再次去了钟离父母所住的地方。

这是钟离定第二次来到父母所住之处，这次他带着宝都进了门。

他父亲的身体得到了比较好的康复，现在能拄拐仗上路了。

起先帮助钟离慰康复的医生是医院的院长请来的，但院长露了馅，暴露了他是钟离定这边的人，后面钟离定也就没遮着掩着，频繁叫了不少医生过来给父亲调整治疗方案，最终钟离慰的身体得到了不错的治疗。

钟离定从母亲打给他的电话里听出了她的欣喜，她和之前那个紧绷的母亲有着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压力之下，钟离太太离发疯只差一步，现在有了奔头，跟钟离定说话的口气就像之前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她喜悦明朗，就像在晴空中快乐飞翔的燕子。

钟离定也就答应了她带宝都上门。

这次过来，她在门口就迎接了他们，隔着好长一段距离，她就亲切地朝宝都招手，张开手臂，明艳的脸笑得美丽极了，“宝都，过来，到大妈妈这里来，让大妈妈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