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时刻(112)

作者:花二白 阅读记录

上一次这样拉住这双手是什么时候,是七八岁,那双手虽布满茧子却有力而年轻,将她稚嫩一双小手包裹在掌心,隔了那么多年,再抓住的却依旧是一双粗糙干朽的老手,林栖轻声祈愿,“老头,你可要挺住啊。”

病房外的周宁抱住林洲,她抚摸着男人的后脑勺安慰,“这是他们父女之间的缘分,别担心,我会陪着你的。”

周宁上一次这么安慰林洲还是在林栖抑郁症和发作性睡病发作那一年。

在林栖做心理疏导时心理医生曾问过她第一次抑郁症的情况。

从高三开始,持续到大一,大三康复。

“大二那年怎么过来的?”心理医生问她。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平静地说:“熬过去的。”

一个人熬过去的。

在没有人注意到她的时候,她就悄无声息的自我拯救过一次。

成功的自我拯救过一次。

林洲听到这些的时候曾在周宁怀里大哭了一场,因为他一直误会林栖不喜欢这个家,也没有察觉到她的心理问题。

林栖的抑郁症和发作性睡病曾严重到透支她生命的地步。

最久的一次她昏迷了八天,心理干预没管用,药物治疗也没用,她的生命体征持续衰弱,她不愿意醒来,她极力在逃避什么。

林栖才是接受彻底MECT治疗的那个人。

所有令她痛苦的,压抑的,难以抉择的都通通从她记忆里删除。

包括她和林正民那好几年的冷战也从她记忆中消除。

以至于在林正民真正去世时,一家人陪在床头,他走的前几分钟,老头子颤颤巍巍抬手拽着林洲的手,声音十分羸弱,“叫她回来,叫她回来。”

“给她打电话,叫她回来。”几乎所有人都红了眼眶,可只有林洲和周宁听懂了老头子说的是什么。

“1…4…6”林正民虚弱而断断续续地报出一串电话号码。

即使得了阿尔茨海默症时常认不出儿女的林正民,即使已经过了几十年,他还是准确的报出了林栖大学时的电话号码。

那正是她跟林正民父女关系最僵硬的时期。

在收拾林正民遗物的时候才发现他是有那么多东西没有表达。

二楼的厢房,有两套齐整的新家具,材料用的是上好的红木,款式新颖,桌子和条凳多做了好几套,是给林洲和林栖两个家庭的,还有林洲的食馆。

林栖在林正民的抽屉里发现好几本书。

《关于女儿》

《子女与父母相处的难点和解决方法》

《怎么和女儿交流》

《如何做一个父亲》

还有一本中华词典。

林栖几乎一瞬间泪崩,更别说翻开书看到里面的各种标记和折痕,不认识的好些字都标注着拼音。

林栖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几乎无法想象,林正民是如何在一个个夜深人静的夜晚,点着灯,翻着字典,慢慢去读这些书,她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去看这些书的。

忽然一张薄纸掉落在地上,林栖捡起来看,竟是自己写给林正民的,可是她完全没有印象。

还有一张年轻女人的照片。

老人去世,邻舍们都来家里作陪了,林栖躲在林正民的房间里失声痛哭,林洲推门进来时就看到她通红的眼。

林栖本以收拾好的情绪再一次崩溃,望着林洲喊“哥。”

“没事,以后还有我呢,”林洲抱着她的背拍了拍。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林栖眼泪啪嗒的掉。

从红毛再到父亲,林栖想那不是隔得太久而记忆模糊了,是她真的忘记了什么。

哦,还有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弄丢了的易拉环。

她期待林洲会说出点什么,可是她又急急开口,像是怕林洲真会说出什么,林栖脸上的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完,她哭着,又笑着,“我知道,我一定是忘了什么,忘了许多事,可能还忘了什么人。”

林洲不忍心看她那么伤心难过,她看起来是那么痛苦,林洲抬起手给她擦眼泪,林栖哭得越来越汹涌,一边摇着头说:“不要告诉我,不要告诉我。”

这时陈江月带着找妈妈的女儿进来。

小姑娘扑进妈妈的怀里,软声软语道:“妈妈不要哭,我给妈妈呼呼。”

陈江月也抱住林栖,轻拍她的背。

这一晚林栖哭得很撕心裂肺,谁哄都止不住。

就这样痛痛快快哭一场吧,哭过后就好了。

林栖想,就这样吧,就往前走吧。

7.后记

肯定无疑的说,这个故事的友情和亲情一直是支撑我写这本书的动力。

林正民这个角色我觉得是很常见的东亚父亲形象,沉默刻板,与子女距离疏远,传递出的情感是厚重的,不是压迫感,不是刻薄的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去逼迫你做什么,就是厚重感,充满爱的厚重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理解这种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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