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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溪诡谈(56)
作者:野狼獾 阅读记录
笑声接二连三传来,这次听得清楚,分明是孩童的笑声。
小苹吓的尖叫一声,瘫坐到地上。
众人向外往望去,就再对面楼台屋檐上,一串东西在动。
“帽妖?”裴老板大喊道。
“不是帽妖。”沈括平静道。他已经起身站立,看清那不是如横放着范阳笠形状的帽妖,而是竖直的东西,也不私帽妖平着移动,而是在跳跃。
随着可怖的儿童笑声,那些东西正在对面一蹦一蹦,似是奔跑的人影。除了沈括和徐冲,所有人都在向后退却,但是这里黑灯瞎火的,想跑的人找不到下去的楼梯,他们在黑暗中争先恐后,撞到一起又东倒西歪,一时间尖叫声此起彼伏,平添了无数恐惧。
众人的一片鬼哭狼嚎中,那边人影一跃到空中不见了,孩童般天真的笑声也停止了。乱做一团的谜社成员这才稍稍安心,开始连滚带爬找下去路,却有一样什么东西重重落到外面飞檐上,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猖狂的笑声。有人回头看,站在亭台外的,分明是人的身形,却又不是人,略矮些。
借着那“烛影马走”灯的微弱光芒,沈括可以看清楚,站在护栏上的,是一具穿着戏服的木偶。
“木精班的侯景?”徐冲大惊,他是这里第一个认出,这个木偶正是几天前,帽妖撞破木精班大门后,丢失的一众木偶之一。
“呵呵呵呵……”木偶笑着纵身跳开,竟然一跃到了对面楼上。可怖的笑声渐渐变小。
第40章 天罡自有三十六
二月十一 亥时
再看它身边又多出几个木偶,全都是几天前“木精班”戏棚里丢失的《乱佞英雄传》里的那几个傀儡。
它们竟然活了过来!就在这夜深人静时。只见这些鬼东西,或在高楼顶,或在飞檐上窜蹦跳跃,逍遥自在。每每跃近都会听到可怖笑声。吓的谜社里人丧胆乱叫。
其中最大的侯景再次落到众人眼前。他咯咯大笑后,竟然开口说话。
“家有木,君无德,小酌杯酒走狗烹。”
随即二个位英布落到不远处,他的嗓音更尖锐些:
“走狗烹,黄绿蓝,反穿黄袍鬼脸遮。”
然后吕布出现在了攒尖房顶上,他更远些,声音也更小:
“鬼脸遮, 饬元戎,乱佞贼子作先锋。”
胖大的安禄山一边窜蹦一边笑喊:
“做先锋,有妖幡,令旗翻处五雷咒……”
沈括定睛细看,却见众傀儡上面,竟然真的有一面旗幡在晃动,中间斗大四个字,竟然是:“元戎阴帅”。
空中再换一人,分明是董卓:“五雷咒,结天仇,天罡自有三十六……”
锦儿倒是勇猛,她偷偷上前扶起已然瘫软在地,瑟瑟发抖的小苹想要离开窗前,却见安禄山跳将过来。“哐”的一声,正落在栏杆上,与两人近在咫尺间。小苹看向那嬉皮笑脸的木偶,终于尖叫起来,锦儿确有些胆识,抡起琵琶就打,那安禄山挺着肚子笑着跃起,逃到半空中。
“三十六,莫惊慌,地煞更有七十二。”他的声音渐远,最终落到对面房顶上。
锦儿扶着小苹在栏杆边喘气,然而身后的走马灯突然忽的一声着火,火势一燎烧到了帷帐。
沈括顾不得危险冲进帷帐将小苹拽起拖到外面,徐冲则扯掉燃烧帷帐将锦儿救出。沈括回身再回身救那盏灯已然有些晚了,他脱下自己外衣扑打,徐冲过来帮忙,好一会儿才将火势扑灭,这功夫外面成了精的傀儡突然就不见了,一点踪迹都寻不到了。
两人面面相觑,再低头拆开那走马灯,已然烧的干净不剩什么了。
耳听街道上锣声响起,然后人吼马嘶的,这里距离大内极近,想来皇城司的兵马赶来了。
徐冲走到窗前,茫然看着四周,外面万家灯火却看不到那些成了精的傀儡去向。它们就这样突然降临,然后凭空消失了?再抬头看,一轮未满的月色又出来了,只是远处乌云滚滚。
二月十二 巳时
军头司内大堂内,沈括正在拆解烧毁的“烛影马走”,这是关联驸马府花妖案的最重要证物,但是也毁掉了,甚至比上一件烧毁的更彻底。
在他身侧围绕着包拯、文彦博、杨惟德、徐冲,老道李承庵。这是这个小团队聚集的最齐全的一次,只有大内押班石全彬不在。
昨夜案件发生后,官家再次受了惊吓,所以一大早把石全彬找去,首要的当然是为了探听真相,因为暗访小组里有人在现场,大概官家也从皇城司那里知道了(侍卫亲军们赶到白矾楼抓人时,有两人出示了腰牌)
找石全彬去的第二件事,当然是将他臭骂一顿。距离官家口谕:“敌在暗我亦不可在明”的指导思想下成立暗访小组,已然一月有余,竟然没有像样成绩,甚至搞不清到底有没有超自然力量夹杂在这起祸乱中。甚至于小组内本身意见分歧,李承庵道长自有他的办法直达天听,表明自己受了老包的气。石全彬也只能如实禀报,官家对这样的进度显然是不满意的。前天刚说突击了弥勒教老巢,只是与幕后黑手失之交臂,料想那些贼人失去巢穴不大可能近期再搞出事端,昨天夜里就来了这么一出,简直是震动京师。须知白矾楼上闹出的动静时,正值夜市,当时光白矾楼上就有几千人,加上四周各种楼台里客人,看到那些腾空飞跃傀儡精的不在少数。
这次不详事的传播速度,远比骷髅妖人飞升时区区十数人围观,或者潘街上帽妖现时不过几十人看到要迅猛,甚至皇城宮墙上目力好的兵丁都看见了。早上开城门起,就不断有人东京城里富户拖家带口往城外跑了,至今人马拥塞着城门和道路,想出城的出不去,进城的也进不来。
原本官家也一直有些动摇,觉得这件案子可能只是阴谋而并么有掺杂妖术,毕竟沈括也提供了一个圆坵崩塌的方案,但是这次官家是彻底倒向张嗣宗定下的妖人妖法说,甚至开始是否对大宋还有信心出现了怀疑。官家看过皇城司将昨夜新抄的童谣后,吓的一早上直接去太庙祷告,随后在祧庙大哭一场,也不知是为什么?
眼看沈括拆宫灯的进展缓慢,军头司众人都回到一边桌子边。观看徐冲抄录的突然显现在屏风上的儿歌。可惜怀良不在场,要不然可以指导沈括拆这座烧几乎烧没了的灯,看看还剩下什么线索。老包一大早也差人去请怀良,但是怀良并不在铺子里,据伙计讲夜间出去瓦子里看戏,早上没来开张。伙计说这也是常事,怀良身边小有余财,夜里出去耍,耍够喝醉了,早上不回铺子的事情,每月总得有几回。
众人看这首儿歌时,大多都是默读,因为实在不敢把这么大逆不道的想要从根上刨了大宋的文字念出来。
然而文彦博是个例外,他倒不是很忌讳。他特意清了清嗓子,然后朗声念了出来。
“典检黄衣欺幼儿、空杯一饮能止戈,烛光闪烁钺影动、兄弟情坚匡社稷,恒感地天终有应,神龙现世含天宪,”念到一半时,还笑了起来,“包龙图,昨夜那里分明是谜会,然而这些谜语却不够深奥。你看这这词义,也太浅、太露骨了,如此直陈反心,反倒无甚意思。”
“文相公所言不错,确实太浅白,贼心简直昭然若揭。”
“符瑞降世封泰岳、娥皇临朝乘銮舆,称制衮服谁受益……”他一边念一边摇头,表示没劲,“长歌一日有女英……嗯,唯独这句还有些意思。”
“这句我还没参透的。”包拯道。
“既然选定在谜社聚会上发难,每一句都是谜语。前面那些都能一眼看出指的是谁,然而只有这一句么,有点深意。”
“包希仁可参透了?”
“长歌么,为一曲,又加一日,曹也。难道是攀扯当今皇后?”老包能猜到曹,自然也猜到了目标为皇后,但是还有些忌惮,不想自己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