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梦溪诡谈(9)

作者:野狼獾 阅读记录


汴京城内,情绪最先爆发的是赌坊,

那些坚信帽妖必不负期望的赌徒们终于扳回一局。今天之前,国丧中的汴京仍然死气沉沉,舆情不温不火地等待着某个时机爆发。现在时机终于到来了,涌动的群情已然炸了锅。酒楼饭馆,以及各种不在禁止娱乐限制内的店铺内,所有的人都在谈论帽妖,谈论天空中明明看不到却又愈加浓重的妖气,甚至皇宫内也是如此。民间解谶的夫子们,已经开始在街头小报上发表各自耸人听闻的见解。

文彦博在神隐了很久后,终于坐着一乘小轿,溜溜达达来到了这次暗中调查的指挥部——军头引见司,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踏进这座深藏在城西北一隅的冷衙门。

迩英阁一别后,三位受天子勉励,决心一同调查的官员这才首次聚齐。

文彦博走进院子时,看到边上柱子上系着几条野犬,有几名虞侯看着,这些狗看上去非常普通,并非嗅觉灵敏有助查案的细犬。

三人互相寒暄几句,就开始围坐看着那柄杀猪刀和堆在边上的民间小报。

“这一上午,小报就出来了?”文彦博问。

外面徐冲进来,又抱着几本新收集到的。

“禀大人,卑职查过,早有无良商人预写了几篇帽妖重临的故事,又做成活字书版,未填入松香,只留最后几行空缺。早上消息一出,便选内中故事接近的,再在末尾便胡乱编几句道听途说的,用泥活字充塞进去,抢先刻印出来了。您看,这小报后面几句字都是歪的。”

“好啊,好啊。”文彦博拿起一份看了几眼,不由得来了兴致:“恶谶再验,积尸笼竟在杀猪巷。嗯,杀猪巷三字果然有些歪,想来是后填进去的。唉,进奏院的邸报要是能有如此先见之明,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文大人此言差异。若以预测之事先制版,以图便利,那岂不是和占卜看相一般撞运了?岂当得起先见之明四个字?”包拯黑着脸说道,他真是处处要抬杠。

杨惟德刚想发表一下看法,被包拯这句贬低占卜的话伤到,赌气不说了。

“今晨,帽妖再现南城,吸走猪只精魄后遁走……”文彦博又抓起一份:“白骨妖人先吸英雄魂,又收贵妃魄,后又得牲畜贱命,聚集人鬼畜三魂,必有大恶还未做。呵呵……好故事,好耸动。”

“此等小报就应查禁。”

“包大人,禁绝小报岂不成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妖言不禁,恐招其祸甚于大川。”

“那些死猪查验如何了?”文彦博不想抬杠,换了个话题。

“禀文相,没有查到毒药。只是一些证言说,事发前听到猪笼内有躁动。”

“未能查出毒药,未必就没有投毒。”文彦博说。

“文相所言极是,按照医理若有毒药必聚集于肝。下官已着人抓来外面几条野狗,将猪肝取出喂了,只等结果。”

“哦,包大人思虑甚周,甚好。”

文彦博转身看外面狗子,看上去活蹦乱跳,没有什么将死的异样。

“已近一个时辰,看来不会死了。”包拯摇了摇头。他试图找到每一个可能装神弄鬼的点找出来,只要戳穿一点,整个阴谋就会坍塌,但是这样的事没有发生。

“既然还没有线索,接下来就是二月二的日蚀了?”

文彦博转向杨惟德。

“正是。”杨惟德恭敬起身。

“会如何?”

“当日京畿确会有日蚀,然而若大雨雪,则天阴云低,无法看到日蚀。”

杨惟德也只能找到这么一点被动获胜的可能性,不出预料地遭到了包拯的白眼。

“杨春官所言有理,若天佑大宋,或有稠云遮蔽,童谣自破。”

“文相,我查阅了前朝至今,二百年来京畿地区天候记载,二月初大雪云厚的机会极高,或有三四成。”

“好,天佑大宋,必有瑞雪祥云。我这就密奏官家设坛祷祝,以求瑞雪。”

两人互相打气鼓励似乎把二月初二下大雪这件事定下来了,唯独老包摇头叹息,原本是要破除敌人装神弄鬼,没想到他们竟然想要呼唤鬼神。

文彦博坐了一会儿,就开始打瞌睡,片刻后醒来,又随便找了个头疼的理由回府。杨惟德借口唐玄宗大中七年前的天候资料尚未查看完也开溜了。最后屋子里只剩下包拯,他望向外面。几条野狗还在那里活蹦乱跳,丝毫不像中毒。

“大人,”徐冲进来,“这些野狗还是放了吧,我看是无用了。”

“再用猪肝喂食,明天再看看。”

“是!”

正月二十九 戌时一刻

正当东京汴梁鸡飞狗跳之时,汴河下游的的宿州境内仍然很安宁,帽妖在京中出现的消息零星已经传来,没引发太多恐惧,贵妃国丧禁娱乐一月的圣旨,出了京城也没多大约束,这里的人们起居生活一如往常。

运河边,停靠着一只气派的客船。

如今正值隆冬只有西北风,加之汴河中水流向东南去,只能能靠纤夫拉船向汴梁去,夜间纤夫休息,船也只能停泊河岸。

一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背着手站在船头,观看远方星斗。

书生凝眉思忖似有所思,随即将手上图本打开,对照上面星图。一名船工打着哈欠走过来。

“沈先生,夜里风大,不如到船舱里歇息。”

“船家,你来的正好,我有一事想要请教。”

“先生莫要用请教二字折煞小可,尽管问便是。”

“船家,行船之时,可曾以那中天北极星来辨别方向?”

“先生,若平日只在这内河漕运,倒是不需观星辨位,只是小人在舟船上讨饭吃,也常年出钱塘江走海上,南行两广、安南或北去登州,时常不见海岸,故而也辨识得一些星。”

“那甚好,我来问你,我见这北极,比之前在余杭所见,似要高些许?是否是我看差了?”

“先生所见不差,确实如此,只是余杭距此太近,还不甚清晰,若是往南去占城,北天诸星皆比此地所见低寸余,而南天星辰却要高。”

“船家可知何故?”

“不知啊。”船工笑而摇头。

书生凝眉自语:“若大地平整,必不如此?”

“难道先生认为是大地隆起不平整?”

“哦,我说不平,并非非山川起伏之意。我只是觉得,若自南到北,北天星辰变高,或可说明大地非平,乃是圆的?其实我常观月缺之形,料想或是大地背日之影遮蔽所致。”书生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像是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故而,我们在圆之面上,越往北,北天星斗越高。越往南则低,直至低到地面下不可见。”

“先生,大地若是圆形,那背面之人,岂不掉下去了?”

“呵呵,船家谬矣,背面之人岂知在背?他们为何不觉得我们才在背面?”

“先生所思太深奥了,小人听不懂啊。”船家笑着退下,心里想:不能继续和这个书呆子在这里喝着西北风,聊这些不着调的东西了。

第7章 勾栏女

正月二十九 亥时。

书生仍然一个人停留船上,迎着西北风愁眉苦思。只感觉边船边跳板上有什么东西一闪。他定睛再看,漆黑一片,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此时船上船工全都睡死,可以听到呼噜声从船舱里此起彼伏地传来。远处树林里人影幢幢,分明有一群人呼喝着过来。

书生走到跳板边查看,阴影里两条人影抢到前面,竟是两名女子。其中一名带着帷帽薄纱遮住了脸,另一个十三四岁,长得清秀机灵的样子,挽了个丫鬟的发髻,背后还背着一张古琴。

“这位公子,”那丫鬟模样压低声音,“我们被坏人追,要是被擒可就死了。”

她说完紧张地看向岸上树林。

“哦哦。”

书生有些不知所措,那边树林后确实星星点点有火把闪动,隐约还有狗叫声,确似有一群人正过来。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一眼瞥到那不语的娘子,虽轻纱遮挡看不清楚,但是仅凭依稀所见,也是一张极标志的脸。此刻她正睁大双眼,楚楚可怜地看着自己。一时间,书生忘记了自己其实还可以选不。
上一篇:让你俩谈恋爱来了 下一篇:郁金堂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