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旧梦(43)

作者:画银屏 阅读记录

是因为……值得记录的开心的事越来越少了吗?

直到春霁住进他家那日。

纸页上,头顶小皇冠的少年站在楼梯上,红披风凛凛,仿若一个尊贵倨傲的小王子。

他还记得那天他做的事,他对春霁说的话。

但画册上笔尖流露出的,却是对再次见到他的纯粹喜悦。

宴星回理智上知道自己不该看下去了,他本意是寻找和旧案有关的线索,而不是在未经允许的前提下窥视春霁的生活与心境。

但指尖僵硬发冷,不受理智的约束,机械地往后翻动。

清晨路灯下他身后的影子、早自习递来贿赂用的草莓夹心饼干和盒装的水性笔、栾树小道上他拉着她的手腕逃离老师的背影、表面挂着沁凉水珠的葡萄果汁……

她悄悄积攒着和他相处的细节、他随手递出的一点点好。

无数情绪如银色织线缠绕上胸腔里勃勃跳动的血红心脏,心脏震颤,织线收缩深勒,传来透不过气的窒息感。

宴星回合上画册,沉默起身,走出房间。

他踏进自己的卧房中,方澍正坐在书桌前,对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噼里啪啦地敲键盘,头也没回:“小少爷肯出来了?”

宴星回声音喑哑问:“你在查什么?”

方澍敲下最后几个符号,捏了捏鼻梁闭眼休息,道:“我打算以六年前为界限,往前倒推寻找被销户的‘月梨’,做了个自动筛条件的插件程序。”

“能找到?”

“难说,反正被关着出不去,看瞎猫能不能撞上死耗子吧。”方澍转来视线,“你呢,查到了什么吗?”

宴星回默然半晌,问:“如果一个人长期服用精神类药物,突然停了药,会有什么后果?”

“春霁在吃这方面的药?”方澍立刻反应了过来,“如果这就是我妈叫春霁转学过来的原因……那应该到了严重的地步,停药的事得去问熟悉她情况的医生。”

宴星回饶是有预想,也禁不住心里发沉。

方澍拿起手机看了眼,依旧没有任何消息,眸底闪过几分不甘——想来也是,周泠玟那边忙得焦头烂额,没人会在这时候抽空照顾他们两个小屁孩的情绪报进度。

“你有想起什么以前的事吗?”方澍道。

宴星回道:“没有。”

方澍见他丢了三魂六魄般失意,道:“行,你先休息吧,我回客卧了。”

卧室门被带上,封闭空间重归他一人。

下午三点,窗外风雨飘摇,天色晦暗得如同傍晚。

宴星回换了身家居服躺在床上,感觉身下有些硌,伸了手,抽出两条黑色耳机线。

是前几日晚上他用来听手语视频的耳机,几次看到睡着,那些视频在梦中也在眼前孜孜不倦地循环播放。

耳机线被扔在了地板上,磕出微不可查的声响。

房间关了灯,宴星回颓然地将手背覆盖在眼前,在黑暗中听窗外滴答雨声。

第31章 对峙

“……兰亭市过去四十个小时里降雨量超过五百毫升, 相当于一整年降雨的六成,今日气象台继续发布暴雨蓝色预警……”

内嵌电视传来低音量的天气预报播报,夏奕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前看风雨中的城市, 戴着蓝牙耳机漫不经心道:“最近先不接单,他们要是问起来, 就说联系不上……”

砰咚砸落的动静在安静的房子里突兀响起, 夏奕霍然转过身, 看向公寓二楼一间紧闭的房间,匆匆挂断通话,大步向楼梯走去。

急促脚步声冲至卧房前, 紧闭的房门被打开,骤然照亮的灯光显出里面的景象。

柜子上的一排装饰摆件被扫落, 床上的枕头被子胡乱堆叠,木质书架上数排书籍像是被狂风卷过, 掉落了一地。

满室的狼藉中, 一道清瘦身影坐在垂着白纱的飘窗上,花色绒毯随意搭在膝盖间。

夏奕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 深吸了一口气, 温声道:“小梨要是也不喜欢这个房间, 可以和我说的。”

春霁仰头望着水痕滑落的玻璃窗,面色苍白到近乎透明, 没有任何神色波动。

夏奕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

那天从珍珠宠物医院出来,他的车既然被蹲守,大概率已经被盯上, 谨慎起见, 他没有带春霁回自己名下的住处,转去了另一处公寓顶楼。

动静闹得太大, 一到公寓,就接到了通话,被不轻不重地斥责了几句擅自行动,嘱咐他近段时间别出门,看好春霁暂避风头。

“……多事之秋,提前带走她也好……等我把这一切解决好,再来找你们。”

夏奕恭敬道:“我知道了……老师,也请您多保重。”

转身时,夏奕才发现春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春霁安生待了一天,像个没有思想的牵线傀儡般任由摆布,让吃药就吃药,让安静待在房间里就待在房间里,而他则收拾着装修后就无人住过的样板房,把所有玻璃、陶瓷制品和潜在危险的器具都清理扔出。

但同样在一天的时间里,春霁也发现了这是临时找的跃层公寓,没有监控,哪怕依言吃下了药,也能在夏奕没有分毫察觉的时候离开卧房,把自己当物件一样藏起来。

夏奕焦头烂额地被迫玩起捉迷藏的游戏,从没想过一间房子里有这么多可以藏人的地方。

储物间货架后的角落、客卧床底、厨房里的橱柜、狭窄的衣柜……

春霁身形纤瘦,像纸片般又轻又薄,轻易就能折成一团,把自己塞进各种缝隙的边角,被找到时,困倦地瞥他一眼,好似随时就又昏睡过去。

有一次她没刻意去藏,只蜷缩着躺进了阳台上的编织吊篮里,薄毯一盖,根本看不出来底下有人,夏奕惯性思维在先,将各个房间发疯似的翻个底朝天,浑身血液都在往大脑冲,几乎快要崩溃,最后才在阳台上发现熟睡着的春霁,睡颜恬静安稳,好似外界的纷扰都和她无关。

夏奕摇摇欲坠的理智神经站在就要崩断的悬崖边,又被强行拉了回来。

新买的监控还在物流的路途上,夏奕冷静地拆了吊篮当垃圾全扔出了门,将春霁进反锁关进了卧房中。

夏奕曾扔了纸笔给她,问她到底想做什么,春霁只有一个问题:[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夏奕向她保证:“我不会骗你的,等父亲把最近发生的事都解决,就会来见你……”

春霁不满意这个回答,选择了某种无声的反抗。

就像现在这样,把房间整个给掀翻了过来似的,东西七零八落散乱一地。

夏奕将胡桃木柜的装饰摆件一件件摆正方向和位置,将皱乱的四角床单费心抻平,摆好软枕又将被角折得整齐。

一点一点收拾了半边房间的狼藉,他又走到书架前,俯身在地毯上捡满地的书,将书籍摞在一起。

春霁偏头注视他好一会儿,在夏奕终于把地毯上散乱的书籍都整理好的时候,毫无征兆地跳下飘窗,似只轻盈的猫般无声踩过地毯,脚踝轻抬。

哗啦一声,刚整理好的书堆如高楼垮塌,转眼之间悉数翻落在地。

夏奕动作一顿,抬了头,清隽面容仰视春霁,声音轻柔似春风:“好玩吗?”

女孩穿着单薄的珍珠色睡裙站在杂乱书本间,静静地低眸看着他。

夏奕站起身,挺拔的身形渐渐拔高,视线由仰视一寸寸转为俯视,神色不复往日的和煦神色,目光冰冷低压,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想把我们当家人,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相处,但你不该到处躲起来,更不该……”

“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耐性。”

强行挤压数天的怒气如山火猛然爆发,宽大的手掌猛地掐住春霁纤长的脖项,如粗硕绳索不断收缩紧勒的力度。

强烈的窒息感传来,春霁被掐着颈项几乎整个人被提起,大脑一片空白,雪白的面颊浮起异样的缺氧涨红,神色痛苦,足尖悬在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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