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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世界又下雪了(189)
作者:夏虞 阅读记录
而这只是一身衣服,哪怕一脸憔悴落魄,也能过滤掉所有。
沈既白不喜欢人太多,所以用餐的位置清净。
她念了几遍的麻辣烫还真的给她准备上了,地地道道的南江味儿。
沈既白问道:“睡了一天?”
“对。”她有气无力,说话都要省着力气。
喝了一口他倒好递过来的果汁。
他的眉间仍然皱着,“每次都要喝成这样?”
看着他这样皱眉,她忽然有点恶劣。
笑了下,“当然不是。”
在他神情略有松动时,说道:“昨天只是公司里自己人喝,所以喝得不算太多,几圈酒敬完就能结束。平时出去跟别人谈生意,我还得再喝几轮。”
果然,他眉间的结更难解开了。
微抿的唇,不难看出心忧。
她收起了恶劣,不再看他,说道:“你没必要这样。”
“那些酒局一定要你去吗?”他问。
“当然不是啊。”她轻笑道:“想去的人挤破了头,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入了我们老板的眼,不然还轮不到我呢。不然你以为我一个干巴巴的本科学历,身边到处都是名校硕士海归博士,大赛奖项都塞不满简历,我一个女生,连门槛都比别人高,凭什么毕业一年就能赚那么多。”
他抬眸看向她,“你很缺钱。”
她笑了一声,“当然了,总不能真回南江嫁个二婚老男人吧,我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北城的房租那么贵,人情世故也要花钱,隔壁组的助理结个婚,跟我同一年进来的新人,礼物送得一个比一个奢侈,我都不知道拿什么能拿出手,我连奢侈品牌子都不认识几个,做了很久攻略才买了一个能拿出手又买得起的,幸好公司食堂免费,不然我得喝西北风。而且我又不能真的不管我爸妈,我妈打麻将就是个无底洞,这么多年了,从我小时候打到现在也没见她腻过,要不是她不爱出远门,不然早就在赌场住下了。”
这昂贵的果汁,她囫囵几口就喝得见了底,像是直接倒进胃里,暴殄天物一般。
沈既白又给她倒上。
她已经开始吃自己心心念念的麻辣烫了。
油腻辛辣的味道飘在风里,与这寸金寸土的国际酒店的餐厅格格不入,都不知道他怎么跟人家厨师说的,能做得这么地道,像她小区后门小推车卖的那种味道。
“江弥。”在她抬头看过来后,他说道:“我想帮你。”
她咬断那一口麻辣烫,把麻辣的汤汁咽下去,没客气道:“怎么帮我啊?”
已经不再像十五六岁时,他站在她的摆摊面前,谨慎又客气地拒绝他的帮助,她觉得不好意思平白无故欠人情。
但她现在顶着一张憔悴的脸,笑得世故又天真,“给我打钱?”
“我可以给你。”
“我妈那在牌桌子上可是无底洞。”
“就算在赌场里住下,我也给得起。”
“那代价呢?要我做什么?”
外面下雪了,灰蒙蒙的天色,雪粒像万物凋落。
顶楼俯瞰着脚下的北城,寸金寸土的高楼大厦也像那些缥缈的雪粒一样,即使巍峨高昂,命运也不由自己掌握。
他在这漫天凋零里,只是很平静地看着她说,“我不用你做什么。”
她在这样的眼神中有过片刻的软弱。
但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好。
她也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她吃不下太多,胃还难受着。
所以咽下就擦了擦嘴,打算结束这次见面了,很认真也很诚恳地告诉他,“对不起,你想要的,我可能给不了你。”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他的目光始终平静,哪怕是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始终直直落在她的身上。
北城的雪也无法落进他的眼中。
她抿着唇,没再说话。但是并不难猜,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北城的人情世故早已将一颗孩童的心浸泡成大人的颜色。
结果他很轻地嗤笑一声,像在笑她的自作聪明。
他看向了窗外,不知何时下起来的雪。
他再次重申:“我不需要你做什么,我只是见不得你这样。”
“那天你冲我发脾气,说我不理解你为什么变成这样,我的确不理解,说得难听点,因为我甚至不需要去理解。我完全可以让你变回以前,在我这里,你这一辈子都不用这样辛苦生活,你永远都能天真快乐。”
“但是江弥,你把我想得太世俗,你以为我做这些一定是需要你回报我什么。”
“如果我真要跟你计较回报,高二前的那个暑假开始,你就应该属于我。”说到这里,他很轻地笑了一声,情绪却难辨,“你喜欢谁,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看了他多少年,我就知道多少年。”
他侧脸仍然望着窗外俯瞰的商业区,雪纷纷扬扬,万物在他的身侧凋零,他的瞳孔冷眼旁观着。
但在转向她时,恰到好处地映着她的神色。
看着她素白憔悴的脸,像是高三陪在她身边的那一整年,每天见到的她都是这样疲惫,但是时光却能穿越很多年前,是个爱笑又快乐的小鬼。
他希望她永远都是那个小鬼。
窗外是万物凋零,他的眼睛,却始终平静,一字一缓说道:“你想救林嘉远,我想救你,就是这么简单。”
“就像别人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一定要救林嘉远,你也不能理解我为什么一定要救你,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柔软的角落,她在坠落,我只希望她能得到拯救。就是这么简单。”
她听得云里雾里,望着他的眼睛,头一次感到疑惑:“我们以前认识?”
沈既白神情不变,看她的眼神也没有改变。
他的身侧是凋落的雪。
他道:“不认识,不记得了就是不认识。”
她还是回了南江,买了回南江的票。回家简单收拾了行李,主要是电脑和药。
跟沈既白说了一声,感谢他的好意。
沈既白回她,“你也不怕你爸妈把你送去见那个二婚的男人?”
“当然怕,所以我不回家。”
“那你回南江去哪?”
“回去看看。”
他没再回。
她妈妈本来以为她只是说气话,根本不担心她不回家,过年这种阖家团圆的喜庆日子,料定了她忍受不了孤独,情绪下来了肯定还是会回家过年,所以跟那边都约好了,就等着她回家见面。
结果听到她说不回家,她妈妈再三确认后,气急败坏在电话里破口大骂。
那些难听的词句钻进耳朵,她却冷漠得没有什么感受。
甚至很冷漠地想着,要不要顶嘴几句,往她气头上再添把火,生起气来累得连麻将都打不成。
不过虽然她现在的情绪很冷漠,但道德感知还在,到底是没有那么做。只在她骂累了歇气的时候,回了句:“要是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而后毫不留情地挂掉了电话。
北城没有直达南江的航班,落地后还要转乘高铁。
春运的高铁挤得像密不透风的人墙,从机场到高铁站再到途中,到处都是鼎沸人声,嘈杂的大脑一刻都得不到平静。
但是她在不忙碌空闲下来,就像现在这样静静坐着的时候,除了麻木,什么都感觉不到。
像是被抽走了那根发条。
不再运转,只剩下一个空洞的木偶。
所以没法回应别人的感情,也感觉不到别人的痛苦,哪怕知道对方这个时候一定很难过,但是她无法感同身受。
无法感知对方的情绪,连自己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用什么样的语气回应,都是根据以往的生活经验判断,然后将面具戴在木偶的脸上,摆出一个合适的表情,应付着人际交往的形形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