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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型犬饲养指南+番外(35)

作者:郁桑 阅读记录


他身上有露水、泥土、草木的气息,边月在开车时总忍不住偏头去看他,他眼下有一圈明显的青黑,昨晚没合过眼,车子才开动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路是望不见尽头的,边月放缓了车速,她忽然想,如果就这样一直开下去其实也不错……

她为这个想法心惊,因为在此之前她从未有过这种念头。

边月的室友在大二谈了恋爱,每天晚上都打电话打到很晚,先前觉得吵,但其他人没有发声,边月也不愿意当出头鸟。后来习惯了,每天不听着他俩的窃窃私语入睡,边月还睡不着了。

过了小半年,聊天的内容从卿卿我我变的硝烟四起,总是听见室友在大声的对电话里的人表达不满,然后愤恨的挂断电话,那边再打来,她再挂断,再打……如此重复几次后,终于接起来,没说两句便摔门出去……

后来在某次聊天时谈起,室友强烈吐槽男朋友,边月静静地看着她,轻描淡写的吐出三个字,分手吧。

哑口无言,终于消停。

过了一会儿又聊起别的话题,还是谈恋爱相关,凑到边月身边,好奇地问她为什么不在大学谈恋爱,其他室友也看过来,边月想了一会儿,反问她:“现在谈恋爱,毕业怎么办?”

“如果还没分手那当然是搬出去住在一起喽。”

“这就是原因,”边月放松地舒展身子,“我只是在想,如果我的人生没上大学时和父母一起住,上了大学和室友一起住,毕业了又立刻和男朋友搬到一起,没有一段时光是完完整整独属于我的,那我的人生该多可悲。”

“我想要一个人生活,不想接没完没了的电话,不想因为没及时回消息吵架,也不想在家里还要忍受另一个人的生活习惯、绞尽脑汁的和另一个人交谈,我只想要一个独属于自己空间,在里面安安静静的……不,是寂静的生活。”

第29章

快到中午的时候路过一片空地,附近的村民在空地上搭了几个棚子卖小吃、新鲜菜蔬,周围停了十几辆车,比边月这一路上见过的加起来还多。

“嗯……怎么停了……”喻枫迷迷糊糊醒来,懵懵地看一眼周围,划落的帽子下是乱成鸡窝的头发,边月伸出手,喻枫就把头蹭过来,帮他捋了捋,“先吃饭。”

进入一个卖烤鸡的棚子,四五张小桌子,有一张围坐着一家三口,父母皆穿着冲锋衣做休闲打扮,小女孩瞧着五六岁的光景,撅着嘴抱着手,对母亲递过来食物视而不见,似乎在闹别扭。

巨大的火炉前坐了一大一小两个人,男人拿着巨大火钳往火炉里添置炭火,见边月二人进来顺嘴了问了句吃烧鸡吗,边月点头,坐在男人身旁的小男孩儿便利索的从烤架上取下一只烧鸡。他手上戴着一双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手套,一张小脸被熏的黝黑,抬头望边月,尤称着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宛如小鹿。

坐下时听见隔壁桌的年轻女人正在教育女儿:“你看那边的小哥哥,多懂事……”

边月听不下去了。

她随便吃了两口撕好的鸡肉,狠狠灌了两口凉水,道:“你先吃,我出去走走。”

令人难堪的往往不是事件本身,而是随之而来的一些洐生事件。譬如,学生捡瓶子换生活费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倘若有同学发现了这件事并在后面议论,无论他们有没有坏心眼,这件事就变成丢脸的事了。

苦难往往是不自知的,它会借助一些人或事反应出来。

边月坐在土丘上俯视着自然形成的小集市,边缘地带有四个小孩在玩耍,穿着厚重的绵袄,顶着两团高原红,像四个喜庆的胖墩。他们并不在意什么灰尘、细菌,地上的干草、泥土、小虫子都是他们快乐的来源,再大一些的孩子是没有的,或许在火炉前,或许在教室里。

太阳刺眼得很,边月坐的地方没有遮挡,祼露的皮肤被烤得火辣辣的,却并无热气,在刺骨的寒风里忍不住打颤。

边月揉了揉干涩的眼睛,风吹来的方向落下一片阴影,抬头望向他:“吃好了?”

喻枫扬了扬手中的塑料袋,“帮你打包了一份。”

“凉了不好吃了。”

喻枫只是笑:“你不吃我吃。”

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让他坐下,摇头,边月叹了口气,站起来,喻枫微微侧了侧身子,好在他足够高,即便边月站起来也能帮她遮的严严实实。

“刚才……”

“你不想说就不用说。”喻枫打断她,边月笑了一下,继续道,“其实没什么……只是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纤长的羽睫轻颤,凝望着远处的眼眸像一块打碎的玉石。

“你都不知道,我刚来你家那几个月其实很讨厌你。”

“我当然知道了!你都没掩饰过!”喻枫很臭屁,仿佛被边月讨厌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

“哦,你天天背着我帮我在你妈面前说好话,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喻枫大惊失色:“这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孙念禾后来告诉她的,边月当时还小,虽比同龄人成熟不少,但那些小心思在大人面前是很难藏住的,她虽然知道边月不喜欢他儿子,却也没打算做什么,她知道她儿子小时候有多烦人。

后来被讨厌的当事人来了,孙念禾以为他是来告状的,说辞都想好了,哪知喻枫又说边月带他玩好玩的,又教他写作业,又教他认字……捡了好听的话说了一大堆,话里话外都是边月太好了,千万不要让他们一家走。

孙念禾当然不希望让他们一家走,自从上一任辞职后,他们已经换过很多人了,要么是喻枫不满意,要么是孙念禾自己不满意,否则这机会怎么也轮不到边月一家身上。

“我妈什么都和你说,”喻枫不满的撇撇嘴,后来又想到了什么,轻烟似的,那点玩笑般的不满很快散去,垂下眼眸,“我有两天没给她打过电话了。”

打了电话也说不了许多,喻枫把路上的见闻挑几件有趣的说给孙念禾,偶尔回一两个字,多数时候电话那头只传来浅浅的呼吸声,过了几分钟,电话那头的人换成他父亲,说孙念禾累了,又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喻枫说过两天,再无什么可说的,挂断电话。

边月张了张嘴,连不走心的安慰都没有说出口。

静默地看着远处的雪山。

集市外的一片空地,有几个男人刚宰杀完一头羊,开膛破肚放在桌子上,一刀,羊头没有了,一刀,羊腿割下来,一刀,碎肉溅在草地上,虎视眈眈的野狗一哄而上,即将靠近地上的一盆羊血,男人大声呵斥,野狗发出几声低吼,跑开了。

四肢都被砍下,羊蹄子被熏的黝黑,抬着分割好的肉走了。

一盆水浇在桌子上,混了羊的腥臭、混了羊的血肉,噼里啪啦渗进土里,滋养,蔓延,一抬头,通往雪山的公路。

两个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妇人一直蹲在公路上,好像在捡什么,喻枫看不清了,问边月。

边月说,她们在把虫子挪到没有车的地方。

有辆越野车过来,减速,停下,没按喇叭,也不着急,又来一辆,与越野车并排停着,后面的车便看不见前面的光景了,但大家好像都没什么要紧事,打开窗户伸长脖子看一眼,熄了火,点根烟。

没有人要的羊头骷髅、四根羊蹄,还静静地躺在公路附近的草地上。

妇人捧起虫子冲等待的司机笑了一下,跑向草地,车通了,虫子隐没在杂草间隙。

小男孩从烤鸡棚子里走出来,脸还是那么黑,眼睛还是那么亮,招呼一声,从棚子后面窜出来一只大黄狗,揉了揉脑袋,亲了亲脸,一人一狗蹦蹦跳跳朝村子跑,印着某公司名字的布袋在手中晃晃荡荡,钢笔碰撞铁盒发出清脆的响声。

也是快乐的。

边月深吸一口气,又捡起了刚才的话题:“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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