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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雪寻春(10)

作者:辣椒红了 阅读记录


打定主意后,褚林英把本应该提前放在桌子上的伙食费装进了裤兜,佯装忘记了伙食费这档子事,等着找一个和青藻说话的机会。

没成想到了第二天,褚林英发现以往在家里总是故意回避自己的青藻,竟然若无其事地在家里晃悠,不仅如此,她还明显地感觉到青藻的眼睛在时不时地盯着自己看,好像很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似的。这下反倒让褚林英不知道该咋办了。

尽管褚林英已打定主意死不认账,但内里的不可一世还是明显地怂了一截,她仿佛被什么东西抵住了腰眼,盛气凌人的戾气已经不见了踪迹。

褚林英很快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相信青藻眼下并没有要跟自己撕破脸直接挑事的可能。确定了这一点,褚林英又恢复了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只是这种双方都心照不宣的刻意维持的沉默,让只有两个人的家里,气氛变得十分尴尬又怪异。

吃过午饭准备返校的青藻,没有在桌上看到以往褚林英会提前放在那里的伙食费,心里明白了应该是褚林英故意为之。她转而走到似乎在专门等着自己的褚林英面前,道:“我要去学校了,给我拿伙食费吧。”话一出口,青藻自己都有些吃惊。

许是被青藻冷静低沉中带着的毋庸置疑的强硬语气吓到了,褚林英竟愣了一下。这声音里明显已没有了之前的怯生生的讨要的语气和声调。而就在她楞住的一刻,她又分明看见青藻眼神里透着的一种不易察觉的轻蔑与鄙夷。她下意识地立刻躲闪开了自己的目光,一边伸手去掏裤子口袋,一边拨打着心里的算盘。

褚林英手中捏着从裤兜里掏出的早就准备好的钱,一边递给青藻,一边有些磕巴地说:“那个,青藻,这次还是给你一个月的伙食费,不是我不想多给,你爸上个月还没把工资捎回来,我手上也不宽裕•••••• ”接着,她话锋一转:“你也不用这么不待见我,我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我好歹把你养这么大••••••”

青藻完全没料到褚林英竟然可以这般无耻,这般的振振有词死不认错,她极力压了压心中的怒火,不等褚林英说下去,对着她一字一句地道:“别说了!你••••••不要脸!”

褚林英更没料到青藻会有如此直接又激烈的反应,她惯有的蛮横和控制欲,哪里容得下一个一直被自己嫌弃厌恶的丫头片子对自己口出骂语,褚林英抬手就给了青藻一巴掌!

两个人在那一声响亮的耳光中都愣住了。青藻看到褚林英脸上的气愤渐渐敷上一分畏怯,而褚林英看见斜睨着眼瞪着自己的青藻,眼中的惊诧里浮起了一份带着嘲讽的轻蔑。

僵了十几秒后,青藻一把抓过褚林英举在半空的手上的伙食费,转身冲出家门。褚林英呆呆地愣在原地。

骑着自行车回学校的一路上,道路两旁早已落光叶子的杨树,像两排不惧寒霜身姿挺拔的战士,静默中站姿威仪,肃穆中透着威武。青藻觉得有一些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体里慢慢苏醒了。

第7章 断炊

当青藻从褚林英手中抓过伙食费转身离开那一刻,已经决定一个月之后,她不会再回到那个家里,也不会再接受褚林英那即无关怀也无情感却带着施舍意味的伙食费,她心里似乎有一股真正的倔强正在萌芽:被一个不配轻视自己的人施舍的“养育”,不要也罢!

整个十月,青藻始终在想自己接下来的伙食费怎么解决。

接近月底,眼看所剩无几的饭票水票就要无以为继了,青藻并没有想出解决的办法。

青藻想到过直接找钟振良要伙食费。可是钟振良要到她放寒假时才能回家,而她即没有时间也没有钱买车票去山里找钟振良。即便钟振良在家里,她觉得自己也无法启齿跟钟振良要伙食费,一直是褚林英给她伙食费,却直接找钟振良要,就势必要向钟振良陈述理由,陈述她与褚林英之间让她深感羞耻又无法启齿的秘密,这是青藻不愿去做的。

从心底里,青藻不想让钟振良直面接受褚林英带给他们的羞耻。没有人要求青藻要保守这个秘密,但内心对钟振良的亲近,让她本能地不想让钟振良受到这份伤害,除此之外,她其实也不确定自己有勇气向钟振良当面昭揭褚林英令她倍感耻辱的行径,而无论是单独面对钟振良还是同时面对他们两个人,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她只能向钟振良保守这个秘密。虽然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安放这个秘密,不知道向谁求助,也不知道该如何排解,更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做,但眼下,因为一次意外的暴露,褚林英对钟振良的背判变成了一个尴尬的黑洞隐秘存着着,而这黑洞无形中又成了她与褚林英两个人之间的秘密,这个秘密无意间又让她成了类似于同谋的知情人,而她似乎又只能像个同谋一样身不由己地怀揣秘密保持缄默,独自忍受着这个令她羞耻的秘密带给自己的折磨。

多年目睹钟振良与褚林英之间反反复复似无休止的冷战,青藻早就隐隐觉得钟振良似乎一直在隐忍些什么,到底在忍什么,她不知道,或许就是褚林英的背叛?这个一闪而过的猜测,犹如一个可怖又不可触碰的领地,让她更不忍亲手去撕开钟振良心里或许早就存在的伤疤,她觉得钟振良已经够不容易了,就别让他再被这份羞辱折磨吧。于是,对钟振良隐瞒褚林英的背叛,也似乎是她唯一可以为钟振良做的。

因为在心里保守着褚林英背叛家庭的秘密,青藻无法直接去找钟振良要生活费。她已经无路可走,无计可施。

十几平米的宿舍里一共有六张上下铺,青藻的床在一面靠墙角落的上铺。

下了晚自习,青藻回到宿舍,在床铺上发呆。

她打开自己平时夹放水票和饭票的本子,里面只有几张水票和十多张饭票了。除了喝的开水,还要留些晚上洗脚的热水,所以她每天要打两壶开水,可现有的水票眼看告罄,两天后连开水都没法打了。洗脸还可以到水龙头前用冷水将就,脚也可以少洗或不洗了,但喝的水呢?十月底,天气和水都已很冷了,而且会越来越冷。

宿舍里昏暗浑浊的灯光,让青藻的心情变得格外低沉。对着水票和饭票发了好久的呆,她还是一筹莫展。忽然间,看着仅剩的那两张油墨印刷的水票,她似乎有了一点什么发现。她发现水票的油印线与自己那只碳素铅笔画出的颜色和感觉很像。这个发现让她不免紧张起来。她赶紧拿出那支只有上美术课时才会拿出来用的碳素铅笔,在一张白纸上划了一条直线,然后把它放在水票旁边作对比,这一比完全印证了她的发现——几乎完全一样!这个发现让她有些激动,她觉得自己好像可以照葫芦画瓢画出水票来。但旋即,她又被自己这个瞬间冒出的念头吓住了。迟疑了一会儿,最终,生存的欲望压倒了一切。她顾不上再多想,她开始翻找与水票的质感和白度比较接近的白纸。终于找到了,她立刻趴在床上开始“制作”起水票。

青藻的白纸比水票的纸粗糙而且稍厚,好在白的饱和度上还比较接近,她立刻把白纸拓在水票上,想照着水票映在白纸上的底图描出来,但那白纸的透明度很差,根本透不出衬在下面的水票的“内容”,只隐隐有点大致轮廓。青藻拿出三角尺照着水票的边框划着四边的线,划完拿起描出边框的白纸和油印的水票一比,根本不是一回事。用三角尺划出的线条精细笔直,而油墨印刷的水票,四边直线都有因油墨渗开所致的不规则的墨迹,这使水票四边的直线看起来即不精细又不是笔直的。这表明照着水票用直尺做参照直接描肯定行不通了,可是,这么好的“发现”,她实在不想轻易放弃,关键是,若能自己“制”出来水票,就意味着可以解决自己今后的喝水问题了啊。她那一刻的想法极其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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