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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雪寻春(12)

作者:辣椒红了 阅读记录


中午一放学,所有的同学都离开学校回家了。整个住校区的宿舍只剩下青藻一个人。

就算已经饿了一整天,青藻也没动摇过不回家的决心。她从离开家的那天就打定主意绝不回去跟褚林英要生活费了。很多时候,少年的决绝是成年人无法估量的。

先前褚林英每个月不声不响地把伙食费放在桌上的行为,已让她敏感觉查到褚林英并不想通过任何事情消除她们之间的隔膜,反而有意要将她们之间的嫌隙保持下去。青藻不知道别的孩子的家长,在给自己孩子生活费的时候,是否会叮咛些什么,嘱托些什么,但至少不会如褚林英这般毫不关心从不过问的冷血漠然,像施舍叫花子似的不声不响把钱放在桌上,她这般冷漠的施予方式,摆明了是根本不把青藻当什么。回想褚林英当初对花朵的一应做派,青藻知道褚林英如此冷漠的施舍,只是不愿轻易放弃以此对她的控制罢了,而她想通过这般控制逼自己向她服软妥协示好就范的手段,更让她觉得褚林英心冷似铁。与此同时,钟振良对他和褚林英这桩根本谈不上和谐更谈不上美好的婚姻的隐忍态度,又让青藻完全看不到任何改变境遇的希望。如此现状下,青藻觉得断开与这个家庭的连接,或许是她该有的选择。至于断开后的生活该怎么维持,青藻并没有想过。

周末的学校像飞光鸟雀的林子,沉寂一片。青藻躺在床上,饿得胃里抽搐着痛。几波间断的疼痛过后,青藻慢慢陷入虚脱的昏睡中。

青藻再次醒来时,从窗户望见了漫天的星斗。一刹那间,她的意识变得异常清醒。可是,还没来得急在这份清醒里做出思考,很快,眼前的物体和窗外的星星就开始由模糊到重影地忽远忽近。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整个校园里也许就只有她一个人,在意识尚还清醒时,她告诉自己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再有一天,离校回家的同学又会回到这里,而自己已经弹尽粮绝,没法继续呆在这里了。

无法继续呆在学校,又能去哪里呢?青藻也不知道。但意识深处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能就这样等死,不能让学校和同学知道自己生活已经无以为继的窘况,她得出去,即便死也不能死在宿舍里。

又一阵虚脱的昏迷过后,青藻挣扎着坐起来,她浑身已经失去重力,天旋地转。她摸索着起来打开宿舍的灯,倒出暖壶里仅剩的一杯水,在挨着床铺的同学床头下找到了一点白糖,她充满歉意地把不多的白糖倒进了杯子里。

喝下一杯糖水后,青藻觉得身上有了一点力气。她慢慢将仅有的两件外套都穿在身上,塞了两件换洗内衣在书包里,又装上那本夹饭票用的本子。再没啥可带的了,她走出宿舍锁上了房门。

站在星空下,青藻打了个激灵,初冬的夜刺骨的冷。

青藻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漆黑的夜晚让她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她只是机械地迈着步子,心里只想着远离学校,越远越好。

在踉踉跄跄地失去意识前,青藻在心里对自己说着“不能倒下,走到有人家的地方找点吃的就好了”,这样想着,她坚持着又走了很久,当她终于再也没有迈出脚步的最后一点力气时,感觉自己正摇摇晃晃沉向一片漆黑的深水里。在最后的意识消失前,她想:就这样死了也好,至少可以死得干净自在……

第8章 险遇

黎明前,夜空的繁星泛着疲乏的辉光,给万物罩上了一层凝重的神秘,一条空寂的土路上,一辆白色轿车在颠簸行驶,车速因路况不好行驶不快。黑夜的寂静与旷野的蛮荒使车轮与路面的摩擦声刺耳又怪异地清晰。

车内三个人的注意力都高度集中在车灯照射的前方路面上。远光灯的强光将路面照得惨白。

在远光的射程内,三个神情紧张的人几乎同时看到了不远处路侧的一团黑色物体。

“停车!”副驾座上的人对正开车的人以命令的口吻说。

车子在离黑色物体几米远的地方停下。三人下车,借着车灯的照射,小心翼翼接近那团物体。在距离物体半米远时,他们看清了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是一个倒卧在地上的人。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走上前,把手放在倒地人的鼻孔下停顿了片刻,确定道:“还有气。”

刚才命令停车的人迟疑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说了句“带上吧!”然后转身坐回车上。

另外两人互相对视了一下,其中一个对着转身离去者的背影说:“老大,这时候还有心情•••••••”“屁什么话,带上,万一遇到盘查的,就说送急诊病人。”两人听了又对视一下相互微微点了个头,七手八脚就把人抬到车上,放在后座空着的那边座位上。

车子继续前行。

那时的学校没有围墙,青藻锁上宿舍房门,走过学校的一排排教室和宿舍,站在空无一人的夜空下,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十月底的南疆已是初冬,夜晚寒意彻骨,饥寒之际青藻极快地做了决定——向与回家的路相反的方向走,先离开学校再说。事实上,从未出过学校到家里两点一线活动范围的青藻,对脚下这片广袤无边的土地,根本就没有什么具体的方向感,她只是本能地觉得只要向着以前回家方向相反的方向走,就会离家越来越远。实际上她也确实是走上了一条离家越来越远的路。

真的走到一条没有行人的路上,青藻才开始感到害怕,她即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这条路通向哪里,她只是急于要离开学校,远离那个她不愿再回去的家。黑影憧憧的野外,撕不开的黑暗像一个巨大无比的黑洞,张着獠牙遍布的大口狰狞地窥视着这个弱不禁风的逃离者,似乎随时都有将她碾踏成粉畿的可能。可是,除了往前走,她已经别无选择。不能留在学校,更不愿回家,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或许一直走下去,就可以走回那个住着爷爷奶奶的赤尾村呢?青藻这样想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迈步朝前走着。

忍着饥饿和恐惧,在没有光亮的路上,一开始,因为对黑夜的恐惧,她走得很快,像是要摆脱尾随在身后的危险,渐渐的,紧张和疾行很快耗光了仅剩的一点体力,她的步子越来越慢,步伐开始错乱,直到筋疲力尽失去意识昏倒在路边。

晕倒在路边被抬进车里的昏迷者正是青藻。

青藻做梦也想不到,将她带上车的三个人,是一个跨省作案的盗窃团伙。此时正要趁夜色去往一个边境城市。

这几人连续几个月到 X 省襄城博物馆踩点,终于在前一天晚上成功得手。轿车的后备箱里放着他们这次作案的“战利品”,十几件让他们垂涎惦记很久的一级文物,一旦出手,够他们下半辈子吃喝享用的了,这次从踩点到盗出文物,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昨夜他们得手后便开始昼伏夜行,已连续行驶了上千公里,眼看已进入南疆,离他们将要藏身和倒卖文物的边境某地越来越近,可是正因为这票大买卖从头到尾太顺利,反而让他们的主谋感到有些不安。毕竟是一次相隔千里的跨省作案,任何一个环节上的大意都可能造成前功尽弃,一路上的思虑令那个被称为“老大”的人始终无法安心。正在他心神不定的时候,遇到昏迷在路边的青藻。

那个被称作老大的人叫姜军,看到昏倒路边的青藻时,猛然间想到,在他们随后的行程中最可能遇到的危险就是路查。算一算距离他们作案已经过去二十多个小时了,警方如果行动迅速的话,此时的重要目标和措施应该就是在各个路段加强设置路查拦截点,那么,如果遇到了警方的路查,最好的掩护不正是这个看起来奄奄一息的“病人”吗?这个思路一确定,姜军当即决定把昏迷的青藻同载上车,以便遇到盘查时可以谎称是送危急病人就医,即可以转移警方的注意力,又可以掩饰他们的慌乱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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