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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雪寻春(30)
作者:辣椒红了 阅读记录
褚林英的纠缠到后来几乎让岱岳焦头烂额,为了阻止褚林英到兰州,岱岳一边要让花朵相信自己只是报她外婆和母亲的恩,只是个能力有限的普通大学老师,希望通过花朵让褚林英知趣不要来兰州给他们添麻烦,一边尽量减少跟褚林英通信,拖延时间兑现他“会处理好这边的事情”的“承诺”。到后来,给花朵安排工作,再到给花朵安排结婚对象,操持花朵结婚,岱岳一概不再跟褚林英联系,连褚秀莲也没有通知,钟振良自然也一同被排除在外。
花朵十几岁被岱岳接到兰州上学,一直在接受着岱岳为她提供的读书、就业、结婚安家的关照,她从未想过岱岳所做的一切,其实只是在为自己当初的滥情赎罪,在弥补自己先前作为父亲的亏欠,并以此向外人标榜自己是一个有责任有担当有情义的人。对花朵而言,只要能让她留在兰州,其它什么都不在乎,而对褚林英而言,有花朵在兰州,在岱岳身边,就是她与岱岳再续前缘的希望,正因如此,岱岳的补偿行为,一直给她造成判断上的错位,以至于褚秀莲多次劝说“岱岳现在已经成家又有了孩子,你就别做那个痴梦了。看在钟振良这么些年对我们恩情不浅的份上你就跟他好好过日子,别再想啥苦了自己又害了别人的事儿了,你都已经快 50 岁了,还想咋?”可是褚林英完全听不进去。 她坚决不愿放弃有朝一日还能跟岱岳旧梦重温再续前缘的执念,始终对岱岳报着期待和幻想,用一种虚妄的执念支撑自己黯淡无光的生活和极度不甘的生命。
岱岳最后写给褚林英的信,话说的已经相当决绝,再加上连花朵结婚岱岳也没有通知她到场这件事,褚林英才慢慢承认岱岳重新跟自己共度余生的愿望或许真的永远没有实现的可能了。
花朵想起当初看褚林英和岱岳的通信,其中有几封信让她很是莫名其妙,有一封信似乎是说“你不要来兰州,否则我会恨你一辈子的,若你不想让我恨你,不想看着我家破人亡,看着花朵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得而复失烟消云散,你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当时她有点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现在想来,这封措辞相当冷决的信,应该是岱岳阻止褚林英去兰州的“最后通牒”。
这让褚林英长久以来靠自己一厢情愿的期望和梦想支撑着的精神支柱彻底倒塌,唯一支撑她的一点希望之光彻底熄灭,她是一直靠着这种自欺的意念骗着自己过活的,而这次她是真正的万念俱灰了。
“可她也不至于为了这就去寻死吧?”褚秀莲说。“可还有什么事让她觉得不去死都没法活下去?”
原本已病了多年的褚秀莲,先听了花朵带来的褚林英车祸的消息,已经急火攻心血涌上头晕厥了一次,又被花朵的追问拽入挠心的伤痛中一天一夜,心中多年的郁结不禁没得散去,反而急气叠加病势当下加重。
第20章 巨震
于此同时,坐在颠簸摇晃的义诊车里随援疆医疗队下基层的青藻,脑子里也在无声地回放着钟振良极其克制的叙述。有一刻青藻忽然觉得,此刻正在合禾家里照顾毫无知觉的褚林英的钟振良,太像一个被绑架又没有机会出逃的受害者••••••
那天和钟振良一起离开褚林英的病房,在住院部外的一张长椅上听钟振良细细追述往事,青藻记得自己曾经向几次欲言又止中断了叙述的钟振良发问:“你为什么要用半生时光去守着这个一片废墟一样的家?”
钟振良当时愣了一下,明白了青藻的所指后,他沉默了许久,喉节不停地滑动,发出一阵极度克制下的吞咽声,令青藻几乎能看到一排排波涛翻卷的巨浪汹涌在钟振良的胸膛。许多时候,很多细微的事,可能会突然触及一个人一直在努力修复的伤口,那些你试图想要努力忘却的伤痛,其实一直都在,即便是用力表现自己已经忘却,过得还好、还不乏快乐的人,其实从来没有真正走出那个伤痛,只是把伤口掩藏得更深。
良久,钟振良仿佛自语般低声说:“离了又能怎样?”顿了顿,又道:“离不离都一样,离了也没啥意义。不离至少还能给你们一个完整的家。”
“完整的家?这个家完整过吗?像个家吗?”仿佛终于被推出炮膛的炸药,青藻对着钟振良发出一连串的质问,但稍后就有些后悔,她想起钟振良情非得已的选择和不得已的忍耐,以及褚林英背叛钟振良的那个羞耻的夜晚,但准备缓和一下语气的话里还是带着忿意:“你不欠她的!”
又是一段长长的沉默后,钟振良缓缓道:“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你要一直忍下去?”想到褚林英多年的冷酷无情,青藻脱口而出,转而想到褚林英此刻正无知无感地躺在病床上,又缓了下语气道:“这么多年你为什么要那么一忍再忍?”
钟振良扭过脸直视着青藻,他看到青藻眼里有种让人疼惜的东西,他收回目光,停了停终于一字一句地说:“为了你!”
听到钟振良郑重说出“为了你”这三个字,青藻无比惊诧。
花朵已经满两周岁了,钟振良的家已从早前的单身宿舍,换成了一个较大的里外套间房。
偶尔回家的日子里,钟振良只是默默做着自己能做的日常杂事。除了花朵稚气的嬉笑和话语声,沉默不交流依然是钟振良和褚林英之间固有的常态。除了柴米油盐之外,褚林英已从最初对钟振良身体的防范,上升到到后来完全拒绝,如果说她当初的拒绝是为了故作对岱岳的“忠诚”,那么她后来的拒绝就成了一种习惯。拒绝和冷淡是可以上瘾的,褚林英对钟振良的拒绝既是一种惯性,也是上瘾。为了避免撕扯与冲突,钟振良只能将自己武装成对她无欲无求的金刚不败之身,隐忍地维系着一个婚姻外壳与形式的完整。
褚林英有时想,钟振良为什么要将自己留在这样的婚姻里?仅仅是为了给她和花朵一个形式上完整的家庭?她觉得自己搞不懂钟振良,其实她也不想懂。他们似乎都不愿去深究,到底是谁需要这个形式上完整的家。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熬过去,直到钟振良在一个风雪之夜抱着襁褓里的孩子回到家里,才彻底搅碎了他们死水一潭的平静。
冶炼厂又到了一年里需要集中储备燃料和物资的时候,所有的工人都在忙碌。
正在与车队工人一起卸车的钟振良被厂区传达室的金师傅叫下车来:“你媳妇找你,在传达室等着呢”。钟振良一头雾水。媳妇?褚林英到厂区来干什么?
钟振良推开传达室的门——褚林倩抱着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袱坐在传达室金师傅值班的床上。
褚林倩看了一眼跨进门的钟振良,就低头看着怀抱中的包袱。
“你•••••他••••••金师傅说••••••我媳妇•••••••”如此突兀的相见令钟振良语无伦次。
“我不说是你媳妇,我还能怎么说?”
金师傅常年守在冶炼厂传达室,确实没见过冶炼厂大多数工友的家属,钟振良想着,随即问道:“你这是••••••”
褚林倩似乎红了下眼眶,晃了晃怀抱中的包袱:“孩子,我跟他••••••周天利的孩子。”
钟振良一头雾水,但又似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等着褚林倩的解释。
“我••••••当年••••••一气之下,跑到镇上加入了一个造反派••••••原想着要撕破她们的面子让她们难堪,报复她们,可是•••••••嗨,不说了,说什么都晚了。”褚林倩平复了一下情绪后,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她晃了一下怀里抱着的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袱,说:“这是我跟他的孩子••••••刚满月•••••••他••••••周天利一直跟着那帮人到处斗,文斗武斗得罪了太多人,还••••••整出了一条人命,现在敌对那一派站了上风,要清算他们,他••••••周天利跑了•••••他们不会放过他••••••也不会放过我••••••我得去找他••••••只是,不能带着这孩子•••••我不能把这孩子的一辈子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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