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玉荷+后记(10)

作者:蝴蝶seba 阅读记录

后来磕磕碰碰,彼此都很不爽对方。随着时日演进,白玉荷越来越冷淡寡言,黑玉荷越来越狂躁渴求血肉。我把他看成两个人,虽然他总是告诉我从来只有一个。

但我们身边有太多威胁,逼我们不得不团结一点,好一段时光,玉荷会对我发脾气,但已经不把目标放在我身上了。

现在我知道转移他注意力的是什么--升级。

但升级完又故态复萌…我真不知道他在想啥。

难怪我都不养食虫植物。那种混乱中立的植物我搞不懂他们,玉荷已经进化到将本株跨入那群混乱中了。

之后他没有再尝试,只是用一种审度的眼神,睥睨的打量我。

「其实,掌控住妳比较好。」他说。

我颓下肩膀,看着这个彻底利己的植物花精(他自己说升级成花精了),「你真的整合到弄坏了脑细胞…」是说,他有脑细胞这种东西吗?

「你想偏也走偏了。你好像忘记了,为什么我会请你当护法。」我松开花剪,甩了甩手,花园太大,光修剪就是个大工程。「你觉得,凭我们两人之力,能够彻底灭毁那个冤亲债主吗?」

他不言。神情是我没见过的挫败和隐怒。

我耸肩,并没有探究。「他和那些来找点甜头的庞杂鬼妖不同,真正领有官方文书,甚至寄养一魄在地府里。」

所以冤亲债主很难从现世中杀灭,再大创伤都能够卷土重来。或许有人可以灭了他…但绝对不是一个接近无知的凡人,和事实上年纪十岁左右的花鬼(呃,现在是花精)能够联手灭掉的。

「因此,我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更不可能跟你拆伙,或是做出危及你本株的事情…除非我想自杀。」

我没再继续啰嗦,实在我非常累,花园却只修整了一半。

明天再继续好了。

能够有明天,真是太幸福的事情。

深深吸了一口修枝过后,微微带着青涩草香味儿的空气,我进屋子里洗手,珍惜少有的安心与宁静。

之八

现在很少被有刺…或说中立善良的植物攻击了。

他们对我通常抱着一种戒备、压抑的态度,不信任但不得不屈从。

有些时候,我会觉得很无奈。龙与地下城早就改版,不走九宫格路线了,但我所处的现实,却还是非常复古的九宫格。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或许是因为玉荷逼我喝的蜜?还是因为我背后的老大升级更不好惹?我完全茫然无知,并且挫败。真希望…我真的希望有个老师或前辈能解答我的疑惑,而不是瞎子摸象的独自摸索,完全倚赖不靠谱的经验法则。

不是说我能跟植物交谈…应该比较类似无言的沟通。但我终究是个人类,跟植物的逻辑天差地远,往往会摸不着头绪。

是的,植物也有情感,也有生死观。但和动物甚至人类大不相同。她们对「死亡」的概念非常广义,只要有播下种子或族群没有毁灭,就能够心平气和的面对,所以不大了解我这样汲汲于无用知识和生命的执念。

她们愿意对我友善,容许我为她们修枝,是因为在有限培土中,这样的行为能让她们活得舒服些。虽然植物群不理解我为何如此做,还是回报相当的善意。

这也是我比人类还喜欢植物的主因。她们绝对中立,但对付出善意的任何生灵,都愿意纳入她们的领域,为之庇护。

所以我才更不喜欢那些中立善良的植物对我抱着不得不屈从的态度,感觉真的很差。

但植物就是植物,是保住我的平静和安宁的生灵。我怎么对待绝对中立的那群,就怎么对待中立善良的这群。

渐渐的,这些态度严厉的植物也软化下来,默许我为她们修枝或浇水,有几棵死不开花的迷你玫瑰,开始展现美丽的娇容,开得璀璨辉煌。

被买走的时候有时候我还会觉得感伤。

这样的传统小花店客源通常很固定,不是学生就是附近的上班族,还有几个固定买花去拜拜的阿姨婆婆。

但我没想到这个「客人」造访。

看到他时,我呆了大约有十秒,他也一脸沉默的尴尬。

「…哥。」我低低的喊。

「嗯。」西装笔挺的大哥应了声,「本来只是碰碰运气…我听老妈说你在大学附近的花店打工。」他解释似的说,「我来台中出差。」

有客人上门了,我请他到里面坐坐,招呼来买花的客人。

是的,我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但其实我们不怎么熟。

我的出生算是一个意外…我的哥哥和姊姊都上高中了,妈妈从来没想过会再怀孕。他们待我不算不好,只是年龄巨大的隔阂和忙碌的生活,他们跟我实在不亲。

后来他们上了大学后都离家住校,偶尔回家看到我都有点无措的困扰。

我不太清楚妈妈跟他们抱怨过什么…只是越来越疏离,甚至相对无言,以至于形同陌路。

猜不透他为什么会来,我没有给家里再制造任何麻烦了…搬到台中以后,我没回去过,独自对抗命运,也没把灾难引回家里。

但我很快就把这点疑惑抛开,专心的跟客人讨论。她对总是种不出花的花园感到单调,询问了环境之后,我推荐她一吊盆的锦叶葡萄。她的阳台在高楼围绕处,日照太稀少了,而苦苣苔科的植物又娇贵,她这样一个刚入门的植物爱好者太容易感到挫败。

锦叶葡萄虽然不开花,叶子的纹路和色泽,绝对不逊于任何一种花卉。最重要的是,耐阴,好种,不容易死。

果然,她一见倾心,很爽快的付了钞票,高高兴兴的抱着那一大盆锦叶葡萄回家了。

「看起来,妳还满喜欢这份工作的。」哥哥在我背后说。

「嗯。」面对他们,我反而无话可说,我想他也是吧?我可以跟陌生的客侃侃而谈,对自己的亲人,只能相对两无言。

我不欠他们什么,他们也不欠我什么。

但我终究不是之前惊慌失措并且绝望的小女生,我在自己的领域内,并且稍微社会化了。所以我也学会客套和问候。

「爸妈都还好吧?」

哥哥苦笑了一下,「还不是老样子。」他沉默半晌,「老爸最近…有点不顺。」他深深吸了口气,「或许,他会找妳…我和秀娟都不理他,他或许会以我或妳姐的名义…」他又安静了好一会儿,「总之,我想要让妳知道,那不是妳姐和我的想法。」

本来我不懂。我已经离家了,如妈妈所愿,离开她的视线,并且带走所有灾殃,这也是爸爸默许的不是吗…?

我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爸爸想处置…我现在借住的地方?」我有点迷惘,「他找好建商了?」

这当然不是好消息。但提早知道我还抓紧时机赶紧找地方搬家。只是要怎么无损帮玉荷移株才是最大的难题…更不要忘了我那一整个辽阔的花园。

「那块地没有建商敢接的。」哥哥的语气冷漠下来,甚至有些愤慨,「他只是炒股票炒到赔钱,赌性坚强的想翻本而已…幸好不动产都是老妈的名字,我和妳姐都拒绝填他的无底洞。」

那他找我有什么用?我只是个小花店的店员。

「他最近可能会找妳回家。」哥哥的声音有一丝疲倦,「然后…软硬兼施的向妳挖钱。我只是想让妳知道…我和妳姐从来、从来不觉得妳住在那里有什么不对,妳明显比在家愉快多了…这样很好。我会尽量说服老爸,妳绝对不要傻傻的应了下来…不管他说什么。」

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是的,我必须承认,不管自我开解的多豁达,事实上我对家人的冷眼旁观一直有种深刻的愤怒。我知道不该恨他们,毕竟他们也只是凡人。但我的痛苦是那么深、那么深,所谓的亲人却只是有血缘的陌生人,冷漠的看着我挣扎,有时候还会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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