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奋效应+番外(54)

作者:任不然 阅读记录

其实田凯文就是见不得赵芊芊闲下来,他勤勤恳恳地学习了将近四十年,觉得人生就该如此,方不被浪费。看到赵芊芊睡到中午才起床,这惹得他强迫症犯了。田凯文唠唠叨叨的那一套赵芊芊已经适应,基本能做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田凯文也看出来了,就花很少的钱,填满她的时间。于是线上课的时候,赵芊芊就任老师讲着,自己在旁边研究穿搭。因为结了一次婚,原来一起玩的朋友走散了大半,而新的太太圈,她又还没进去,社交生活基本等于零。这让她有些苦闷,便想着养一只猫来玩一玩。

她去商场的猫舍选猫,工作人员为她介绍每一只猫的脾气和秉性,她选了一只金渐层,脾气好,漂亮,虽然掉毛,但那不是她要关心的,家里请了阿姨。工作人员为她登记完,告诉她小猫六个月后就要绝育,他们门店也可以帮忙做。赵芊芊觉得奇怪:“怎么这么早就要绝育?”

“早一点绝育比较好,可以解决掉像乱尿、乱叫等问题哦。”

“那它会不会不开心?”

工作人员就笑了,仿佛听到了一个什么笑话,道:“养宠物难道不是为了主人您开心吗?”

田凯文对这只猫的接受度尚好,会抚摸它,但要求赵芊芊自己用吸尘器吸猫毛。为此,田凯文把阿姨都辞退了。赵芊芊惊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圈套,但一切又都是自己选的。渐渐地,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和那只宠物猫也没什么不同。田凯文高兴了过来逗她两下,给她一点钱,也是建立在她听他话的基础上。不同的是,她没有绝育,非但没有绝育,还被要求要做好孕育的准备。

为着怀孕调理身体,赵芊芊喝了不少煲汤,外面馆子里送来的,倒是没有让她亲自动手。田凯文算得很清楚,让她亲自动手煲,得加钱。初冬喝汤倒也舒适,喝完汤,她就有些困倦。在梦里,她梦见那只猫扬起巴掌要打她,猫嘴里讲出来的竟然也是人话——我不能是只猫吗?我是只猫啊。听上去就像一个人在说——我不能是人吗?我是一个人啊。

赵芊芊被吓醒,一睁眼,就到了晚上。田凯文晚上一般都有应酬,赵芊芊要么吃点水果,要么随便点个外卖对付两口。吃完外卖还要把包装盒收拾掉,因田凯文觉得外卖里有塑化剂,会导致不孕不育。夜幕降临,她刷到手机朋友圈里以前一起玩的朋友们开始了夜生活,便安慰自己——他们是没有家庭的人。

可家庭到底是什么,赵芊芊也没有想明白,只是偶尔,她也会假设自己真的和张放组成一个家庭会怎么样。听说他家里投资的信托公司爆雷后,她便庆幸自己分手分得及时,在船沉以前换了条船。但这庆幸很快又被无边无际的无聊和寂寞淹没。

结婚两个月,赵芊芊就看到了自己日后的人生。她心里有一股无法纾解的郁闷,那股气憋在她胸腔里,越来越膨胀,她怕把自己引爆了。周末,趁田凯文驱车前往老家看田父,赵芊芊化好妆,就出门去了酒吧。

从前她是人群里耀眼的星,如今被拘在屋里,猛地一下子出来,就有些眩晕,不适应。她去了朋友圈里曾一起玩的朋友晒的新开的酒吧,据说歌好听。孟沛初的BP于她是昨日旧梦,她避免回忆,往后也不太会去。

刚坐下没多久,就来了一群年轻人,吵着让台上的歌手换歌,说音乐不够响,节奏不够快,赵芊芊觉得自己确实老了,她还是喜欢听节奏慢一点的歌曲。意兴阑珊间,有人过来搭讪,这又令她有些高兴,有人搭讪就说明她的魅力还在的。婚后,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头顶竖立着一个灯牌,上面写着“已婚”。对方一杯接一杯地敬她的酒,她快要招架不住。迷迷瞪瞪间,有人过来摔了一瓶酒,有保安过来调解,紧接着,她就被人架着走了。赵芊芊用力看了一眼,她躺在张放的怀里,心里一松,就睡过去了。是张放就好,张放是安全的。

第二天,在酒店里醒来,赵芊芊有些恍惚,仿佛自己还没走入婚姻这座坟墓。

张放也不再去孟沛初的酒吧,确切说,他已经离从前的生活很远了。昨晚是有人约他去那间酒吧谈钱的事。远远地,他就看到赵芊芊一个人在卡座上和人喝着酒,那人看上去脸生,她也没拒绝。张放在一旁看着,看到情形越来越不对劲,那人的手也上去了,一脸流氓样。张放便提起酒瓶子砸了上去。

“好点了吗?”张放端着蜂蜜水,问。

赵芊芊想起他们两个最后一次吵架,也是这样一个清晨,也是醉酒后,她说了一些话,他砸了一个游戏手柄。如今只是地点不同,但一切就都变了。赵芊芊仰起头,望着张放,像是悲剧女主角,道:“你怎么样?家里的事情还好吗?我之前……”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赵芊芊的周身镀了一层金光,张放看得呆了,她还是令人沉醉的女神,这样静谧的时刻,他不想听她说旁的抱歉的话。

“我都知道,你别说了。”他打断她。

赵芊芊从张放的眼睛里读取出了留恋和沉醉,她几乎要溺在这种眼光里了。她结婚前,看到的都是这样非理性的眼光,由此她确认了自己的漂亮。但田凯文是个极理性的人,他会用钱和时间来计算她的美貌。这是一种重回过去的感受,这种感受很好,是那种被关注的闪耀带来的满足感。如果没有田凯文的电话的话,她确信自己能把这种感受持续得久一些。

于是在电梯下行的时候,赵芊芊一面回味着过去的荣光,一面想理由搪塞田凯文。

下到一楼,赵芊芊就接到了赵章的电话,说是孟寿堂又进了ICU,这次恐怕是不行了。她挂掉电话,腰更挺直了些,去了一趟医院探望他田凯文很尊敬的企业家孟寿堂先生总该是田凯文无法求证的理由。她不能说去了父亲家,以她对田凯文的理解,他会打电话给父亲。对待有关她的事情,田凯文具有做实验的“求真”精神。

其实孟寿堂的身体早已经一天不如一天,孟家人倒还抱着一点希望。住进医院的第十个月,孟寿堂自己也觉得离开医院的希望渺茫,在病房里看文件,还叫了几次律师。赵略去看他的次数多,孟沛初反倒不出现。

不知道孟沛初都说了些什么样的话,孟家人甚少打听赵略。去看孟寿堂,也是赵略觉得他老了,而人都会老的。孟沛初有时会同她说的多一些,譬如小时候他受到的忽视,譬如父母没由来的偏心,譬如明明他是更适合被当作接班人的那个。赵略听着,心里却是另一番感受。所有人的人生都难,这世界上似乎并不存在理想的家庭范本。孟沛初以为自己人生的很多负面感受都来自家庭,殊不知如果没有家庭,他也可能会在别处吃苦,譬如她就是一个范例。人生就是不间断的吃苦,不是在这里吃苦,就是在那里吃苦。

睡前,他们两个聊天,赵略把这个见解说予孟沛初听,引起他的反驳:“你也太悲观了吧,难道人生就只剩下吃苦?”

“对啊,佛家说众生皆苦。”

孟沛初沉默了一阵,道:“我不觉得,我觉得我现在就很幸福,和你在一起就很幸福。”

她愣了一下,心里泛起很深刻的感动,她的存在,竟然可以令另一个人忘却人生的苦楚。

赵略赶到医院的时候,孟家人都在。孟沛旻还背着书包,在众人的肃穆里显得困惑又庄重。他大抵也知道爷爷要死了,可是死亡真正意味着什么,他并不明白。不过在场的人也没有几个明白。

孟家人排队要去见一下孟寿堂,轮到赵略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想要拒绝,却听见孟沛旻说:“赵姐姐,我能和你一起进去吗?”

赵略想起来,蒋若愚去世的时候,她也就孟沛旻这么大。

孟寿堂倒没什么话和她与孟沛旻说的。他身上连着器械,整个人被机器占领了,机器成了他身体的延伸。这显然是最后的一面。孟沛旻站在赵略身后,紧紧拉住她的手,探出脑袋看那些机器和人,是赵略见到他以来最像小孩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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