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之尾(72)
可是有心想打探,却又无从下手。
栗昭发现一个令她挫败的认知。
——这个事情,如果他不主动和她提,她甚至连线索都没有。
毫无头绪,无从查证。
随着春日脚步的行进,这段日子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三月中,冬日里那些厚重毛衣羽绒服逐渐压进了箱底,春秋款的薄衣服取而代之。
VIBE的项目已经走到了尾声,只差一个广告拍摄和后期制作就能完工。
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下来,负责这次项目的一些工作人员们也渐渐从陌生变得熟悉。
因为次日就得拍摄了,那天项目组的成员就现场统筹开了个小会。
会议结束的时候,日已西沉,霞光漫天。
一行人从公司大楼出来,外头霓虹闪烁,车水马龙渐起。
小组成员叽叽喳喳有说有笑。
而栗昭情绪低落,没什么兴致地跟在后头,听司蔓抱怨她老公。
“真是服了,”司蔓撇撇嘴,“指甲断了还要来和我卖惨,不知道还以为手断了。”
她虽然是在吐槽,但眼底都是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结果就这。”
栗昭垂下眼:“他什么事都会和你说吗?”
“对啊,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拿到我跟前讲,前几天跑步脚崴了一下,跟我哭诉好几天,戏多的要死。”
司蔓翻个白眼,一边打字回怼,一边说,“也不知道每天哪来那么多分享欲。”
分享欲。
这三个字在栗昭心里滚了一圈,她怔了怔。
原来如此。
是因为和她没有分享欲吗,所以才会什么事都往心里藏。
她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眼睛落着地上,却根本没在看路,只知道亦步亦趋地跟着同事们。
直到一阵风铃声响起,将她拉回了现实。
这是……甜品店?
栗昭顿了下,抬头打量四周,旁边的司蔓已经拿了面包袋和夹子,侧头看她:“这个牛角包打折哎,你要不要买点?可以当明天的早餐。”
栗昭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望见灯光下一个个看着精致可口的小面包,没什么食欲。
“不用。”她摇摇头,漫无目的地绕到店内另一边。
不同于刚才那侧琳琅满目的小面包小甜品,这一侧摆着的都是些整个的生日蛋糕,最小的也有四寸。
栗昭没什么兴致,只是匆匆扫了眼便收回了视线。正准备走,可一转头,直接和一个身量高大的男人撞了个满怀。
眼睛最先注意到他手上提着的蛋糕盒,似乎已经被撞得变了形,栗昭下意识道歉:“对不起,这个蛋糕我给你……”
“弟妹?”男人忽然打断她,声音很耳熟。
栗昭一顿,抬头看去,竟然是梁西檐那个英国留学的室友、前几天一起吃过饭的李尧。
呆滞两秒。
“你的蛋糕好像坏掉了。”栗昭咕哝。
没想到她一开口,最先说的是这个,李尧有些懵。
“没事,能吃就行。”
他举起蛋糕看了看,没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我刚还以为看错了。”
他问:“你自己一个人出来的吗?梁西檐呢?”
“不是,我刚下班,和同事一起逛逛。”
顿了顿,她才说:“他应该还没下班吧。”
“哦对,瞧我这记性,忘了今天不是周末了。”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这刚回国,还没找工作,无业游民呢,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的。”
栗昭勉强笑笑,两人对视的瞬间,她忽然问:“你和梁西檐…在英国的时候,你们一直都住一起吗?”
“那也不是。”
李尧说,“大学那会住一起,三两年吧大概,不过后来他研究生读一半的时候,不是去了个五百强工作嘛,起居有点对不上了,他就搬走了。”
栗昭“哦”了声:“那也住了挺久的。”
她像是不经意地提起:“他那时候抑郁症,应该麻烦你不少吧。”
“那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他抑郁他自己的,又不用我端屎端尿。”像是回想了一下当时的记忆,李尧鼻子皱了皱,“不过你也知道,他性格本来就闷骚,什么都不爱说,就搁心里瞎想自虐。所以当时为情所困吧,还病了挺长一段时间。”
栗昭身体微僵,抓住了关键的字眼:“……为情、所困?”
李尧点头:“对啊,不是还来英国找过他,虽然那几天我去芬兰了,没见着。”
栗昭觉得自己好像耳鸣了,她轻声问:“谁啊?”
“不是你吗?”
李尧脱口而出,随后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着急忙慌地摆了摆手:“噢……可能是我记错了。”
-
李尧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梁西檐刚好拉开车门,正准备给栗昭发消息,问要不要去接她下班。
看见来电人的备注,他想也没想,直接按了接听。
电话那头,李尧的语气有点心虚:“兄弟,我好像给你惹麻烦了。”
梁西檐神情未变:“怎么?”
李尧说:“我刚遇到你老婆了。”
梁西檐疑惑:“你还没回京?”
“今天回,”李尧叹气,“这不是怕我家那个使小性嘛,就想给她带个蛋糕,结果在蛋糕店刚好碰到了弟妹。”
梁西檐:“所以?”
“你没和她说过你抑郁症的事吗?她刚盘问我来着。”
顿了顿,李尧补充,“看那样子,好像是生气了。”
第49章 春
梁西檐是七点零三分到家的, 客厅没开灯,不过阳台敞着,放进来大把月光, 但光线能漫到玄关这边的, 也所剩无几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昏暗的环境里,脚步声显得格外沉重。
但开了灯, 好像也没两样。
明亮的灯光、宽敞的房间,他仍然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他走到客厅中心,对着虚空犹豫了会, 随后踌躇地走去栗昭的房门外, 准备抬手敲门时,才想起自己今天回来是买了束花的。
他把花往身后藏了藏, 过一会儿, 又举回胸前, 摆正了。
深吸一口气, 梁西檐敲门,屋里没回应。
再敲, 还是没动静。
第三次敲门,没声。
他索性直接拧了门把手, 房门打开, 屋子里是黑的。
她根本还没回家。
梁西檐心沉了沉,轻手轻脚地把门重新关上,折回客厅。
视线漫无目的地张望, 随即一顿, 停在了沙发上。
栗昭买的小猪抱枕正冲他咧嘴笑。
梁西檐走过去,把玫瑰放下, 将她的小猪拿在手里。
小猪不会说话,只知道笑,笑得简直比哭还难看。
梁西檐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坐在沙发上茫然无措地等了会后,他竟然还有心情起身去厨房做了个饭。
做完后已经八点半了,他拿起手机给栗昭发消息,问她在哪,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去接。
一连发了好几条,那边一个字都没答复。
他只好继续等。
九点,他打了通电话过去,手机铃声响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他心都要揪成一团了,可响到最后,也只传来一道机械的女音,冷漠平静告诉他,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梁西檐心烦意乱地薅了把头发,从客厅这边走去另一边,接着又拨过去一通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烦了他的没完没了,只好抑制住再次拨过去的冲动,攥紧了手机,开始来来回回地踱步。
九点过半,手机终于振动了一下,梁西檐手忙脚乱地打开,可原来是李尧发来的。
无非是说不好意思、问有没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