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第十四首歌(25)
作者:雾空了了 阅读记录
萧阈精确地抓住几个关键词,回味一番,喉结攒动,慢悠悠问:“拆骨入腹?把你吃了?”
成年人的世界总能把词语歪解。特别他拿腔拿调的重复,很容易想到某些不可描述。此地不宜久留,黎初漾扭头就走,步伐拉得又大又急,经过厨房时,曹贺叫住她,拿铁勺指了下灶台旁边,“刚好在做你们的菜,帮我拿点辣椒,给你多加点。”
红艳艳的朝天椒散发辛辣,黎初漾犹豫,叹口气:“算了,我今天胃有点不舒服,不多加了。”
回到位置,旁边两桌的客人已经走了,林魏赫西装革履的独自坐着抽烟,有点从高台落到废墟的反差感。
他的饭几乎没动,她把豆奶放他桌面,坐下来,问:“怎么了没胃口吗?”
林魏赫触上瓶身,双眼沉郁降解,口吻平直带着深意,“等你回来一起吃。”
朋友相处多年,黎初漾领悟不到,拿起筷子说:“这有什么好等的?我晚上不能吃太多,不然长胖了。”
一碗饭滑到面前,白米只盛一半。
“瘦得跟小豆芽似的还减肥。”
“......”你他妈会不会说话?
萧阈把单手端的菜放在林魏赫面前,走到对面,腿一跨坐下来,嗓音发凉,“火爆双脆。”
林魏赫看了眼盘中的辣椒量,听着黎初漾和萧阈因一碗饭争论,眼里温度慢慢流失。
晚上她不吃白米饭要吃粗粮或全麦,他特意买了她爱吃的芋泥欧包放在车上,理由都想好了,买咖啡送的,还有饼干、护胃的药,解酒的饮品......
又来了,又来了,这种感觉。
跨年夜那天也是如此。
黎初漾喝多了一个人从酒吧后门出去透气。林魏赫坐在嘈杂环境中怎么都无法融入,心中忧虑她是否会碰到危险,坐立难安,于是没过多久起身追逐她的身影。
酒吧后面正在重新修缮,一面墙全部改成玻璃,林魏赫在长廊折角处停住。
白日下过暴雨,星火如微灯,光线低垂,显得昏沉暧昧,玻璃浮层白雾。
黎初漾的脊背与玻璃严丝合缝,后颈被一只宽大而薄的手掌握,那个男人的食指与中指往上抵住她的后脑勺,指节蜷凸,施力往里拉近距离。
渐渐玻璃的背影轮廓被体温洇成水渍往下流淌。
林魏赫步履拖滞往前挪动一步,看到男人英俊侧脸和耳钉,那是本该在美国的萧阈。
萧阈亲得时而深、用力,把她整个人掼在玻璃,时而弯着腰浅浅含吮着她的唇瓣,时而抬起她的下巴,伸出红热的舌尖舔舐。
她被亲得面红耳赤,呼出的一团团气,经久不散。
角落那有一只藤编得吊篮,他亲到她腿软得站不住,于是坐到上面,把她横抱放在大腿,脱下外套把她全部包起来,继续低头吻她,浓郁、热烈的,手掌没入她乌黑头发,从上至下抚摸。
头脑不知空白多久,终于找回知觉。林魏赫觉得唇面干燥皲裂,喉间被大火燎原般蔓延一种灼烧般的疼痛与焦渴,只能通过坚硬冰冷的大理石物理降温。
萧阈亲了多久,他就静静地窥视多久。
直到萧阈停下来看着黎初漾痴痴地笑,然后拿出电话,他的手机铃声响起,他发现了站在暗中的他。
萧阈扶着黎初漾走过来,笑意从眼睛扩散到面容每一处,难为情地摸摸头,嗓音低哑,“没想到接吻居然会因为缺氧昏睡过去......”
“你怎么回来了?”林魏赫问。
萧阈连嘴唇的濡湿和口红都舍不得擦去,温柔注视着她,“新年啊......我看到她发了朋友圈就想远远看一眼,但她要摔了,陌生人也不会放着不管的......林魏赫,我发现她好像不讨厌我......她说很想我......”
他目不转睛地看,一时着迷,情不自禁地说:“她好漂亮啊,怎么会变得这么漂亮......比镜头里的漂亮多了......你说那些骂她的人多没眼光......”
说着说着,皱起眉,“学校那边非要让我回去,你帮我把她送回家吧,我过几天再回来。”
从美国到国内需要十四个小时,那年萧阈的学业繁忙,经常熬夜,面容掩饰不了疲惫,往日干净的下巴长出青茬。
林魏赫一时默然,说:“好,放心。”
前往停车场途中,萧阈不愿意假借他手稳稳当当抱着黎初漾,神神在在说了许多话,大部分不着边际,譬如“我不想回学校但漾漾成绩那么好”“漾漾以前说的那些话是假的吧”“好轻应该多吃点饭”“万一她明天忘记怎么办”诸如此类。
林魏赫听了太多年,他知道他在黎初漾面前完全是两个人。
如果说萧阈自信果断、洒脱勇敢,那么黎初漾就在所有对立面。
萧阈小心将黎初漾放在驾驶位,恋恋不舍松开手臂,扣好安全带,在她发隙间印下一记吻,低声说:“等我回来。”
语声结束,他摩挲她的脸,整理她的额发,怎么都不肯离去。
一切终止于手机铃声。
林魏赫从后视镜看着萧阈往前跟几步,无奈垂头,然后大步跑到马路对面拦车去机场,似乎速度快点就能缩短他与黎初漾分离的时间。
他收回视线,凝视着黎初漾红肿润泽的唇。
这是最好朋友的女孩。
他一直都知道的。
可,心中生出嫉恨与渴求。那时林魏赫并不知那是因为他正在徒劳地心生对一个人的妄念。他只知遵循本能,就像收藏那本只有几篇自己名字的日记。
送黎初漾到家楼下后,林魏赫没叫醒她,静视着她。
黎初漾和过去天差地别,没有笨重黑色镜框压在鼻梁,轮廓姣好,瓷白皮肤,睫毛纤长,红唇启合着。
他的心跳,目光,气息节奏,全部被吸引,距离寸寸拉近,俯了身,只差一点就要吻到。
玉兰香和另一种味道从她身上漫出来,融合得极好。
那是萧阈的味道,林魏赫退了回去,半跪在副驾驶,不知怎么面对自己的魔怔,最后不受控地捧起她的手握着,掌心紧张到发出微汗。他摩挲她细腻柔滑的手背,低头,颤着唇轻轻吻了吻。
等待她睁眼,满眼茫然看着他,反复摸唇,欲言又止。
林魏赫摘下眼镜,用软布轻轻擦拭,情绪浮荡。
语气一如既往的从容,“黎初漾,你刚刚和一位陌生男人在酒吧后门拥吻,是不是把他当成萧阈了?”
黎初漾的脸瞬间惨白,但很快调整好了状态,牵动唇角,像哭像笑,抓起包魂不守舍地离去。
他其实说完就后悔了,可她拒绝再谈及。
就此,这一晚成为林魏赫的卑劣秘密,成为萧阈的开不了口。
他们性格迥异,幼时就有所体现,抽长疯跑的年纪,萧阈的衣服这边崩了线,那边起了皱,书包的文具总掉几样,林魏赫的每本书却包着封皮,文具和衣服一样纤尘不染。
但论相同。
林魏赫夹起鸡肫放进嘴里,咀嚼着。
即使比过去辣椒放得少,仍然很辣。
他和萧阈母亲都是南方人,做得一手口味平和咸中带甜的苏杭菜。他强忍不适感,和过去七年一样咽了下去,面色不显露分毫。
明明只有他知晓黎初漾的过去了解她执着赚钱的缘由,明明是他陪在她身边七年,亲眼见证她如何白手起家,克服艰辛,蜕变成把所有事情安排自洽紧密,少有纰漏的女人。
凭什么凡事得讲究先来后到,凭什么朋友爱上同一个人,后知后觉的他就必须忍让。
林魏赫啪得放下筷子,嗓音略起波澜,“黎初漾,不是说今天出来找我谈投资酒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