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花开(61)

夕阳渐落,晚风和煦,难得的一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终于盼到了可以落幕的这一天了啊!

玉树临风英俊到没天理的关飞老爷吁出一口长气,将手中的信笺乱七八糟地折一折塞进袖袋里。抬头,却见他那圆圆润润的亲亲娘子正似笑非笑地瞅着自己,便扮个鬼脸,笑眯眯地端起茶盏。

“好啦,还装什么啊!”圆圆润润的阿沈娘子莲步轻移地走过来,微弯腰,将那信笺从他袖袋里重新拿出来,站直,打开来,一目十行地看过。

而后,面色凝重沉思半晌,却也吁出长长的叹息。

“终于快要完了啊。”

关飞顺手倒杯茶递给她,仿佛没看到他亲亲娘子的神色,只笑眯眯地道:“是啊,终于快要完了。”

接过茶盏,她坐在她这玉树临风的相公老爷对面,将那信笺放到石几上,看着她的相公老爷,唇张了张,却什么也没有说。

“怎么啦,娘子?”关飞挑挑眉,淡金的阳光洒在白玉一样的脸庞上,说不出的俊秀美丽。

“这事……”阿沈略沉吟了下,低头抿口清茶,而后抬首,轻轻望向这已陪伴了她十余年的良人,不知为什么,心中一阵的酸痛。

“哦,你不必操心。”关飞却毫不在乎地摇摇玉似的手,笑嘻嘻地喝了口茶,而后才道,“我知这也有点……丧尽天良。”见她不甚赞同地瞪自己,便又笑嘻嘻地改口,“好啦,我知道我文采这辈子都比不上亲亲娘子你,成语用得不怎么合适——娘子,我可不可以先提个意见给你?”

阿沈笑着望他,没有说话。

“你中秋那晚可是很不够意思啊,娘子。”想起被他这亲亲娘子什么“鸟啊鱼啊山林啊乐啊”绕的醉酒,玉树临风的关飞老爷忍不住有一点点的愤懑,“就算我没学多少的诗书,娘子你也不该——”

“我也是为了让你好好睡一觉啊,相公。”阿沈扑哧一笑,而后正色道,“好啦,不要给我顾左右而言他,快点告诉我,这事你准备怎么做?”

关飞笑着再扮个鬼脸,见她瞪自己,忙乖乖举手回答:“还能怎么做啊?还不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拿钱消灾呗!”

“那个皇二子……”顿了下,阿沈面色有些凝重起来,“他若好相与,也不至于十余年依然——”

“我的娘子啊!”关飞笑着打断她,似笑似叹地望着她,“你管他好不好相与,咱们又不同他打交道!这事娘子你不用管,我已经找到门路了。”

“……小飞。”看着没一点正经样子的他,阿沈不知该笑还是该恼该叹。

“阿沈,我一直忘记了问你,你这些年总想着去南疆探望你父母兄长,今春好不容易成行,却怎么只短短三数月就回来了?”关飞如何不明白她的担心,却笑着问她不相干的事。

“我本想这一辈子就那么陪在父母兄长身旁,永不再回京。”却见他还是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没有丝毫的惊讶,便忍不住轻轻一叹,她笑道,“可是,我哪里能放心我的小飞从此一生孤苦?再听闻今冬京师恐有大风雪来袭,便急忙跑回来了啊。”

轻松的语气,仿若在玩笑一般。

关飞也回她一笑,将石几上的信笺重抄回袖袋。

心中,则是一凛。

原来,这看似什么也不再理会、性子早已漠然了的女子,心思还是那般的敏锐!

想必,她早已知道了。

拖延了十年之久的皇位之争,即将再起风潮。

沉默了片刻,轻轻饮一口清茶,她微微一笑,便不再问其他,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

风轻轻吹抚着白白的衣衫,暖暖的落阳笼在身上,十分的舒服。

合起眼睛,深深吸一口淡淡的桂花香,心神慢慢沉淀,困意竟渐渐涌了上来。

风雪……痛哭……执手……红烛……圆月……婴儿……别离……

“阿沈,阿沈?”

她睁开眼,瞅着自己玉树临风的相公老爷,懒洋洋地一笑。

“这事……还是让我来吧。”

“你怎样来?”挑挑好看的眉,关飞略从躺椅支起身子,也懒洋洋地笑。

“还能怎样来?”瞪从来不正经的相公一眼,将软软的手,抚上他微凉的额,阿沈笑一声,“我知你背靠着关大人,可——好啦,你撇什么嘴?我知你其实什么都计划好了,可我闲着也是闲着啊,这事,还是让我去同……同他说吧。”

“你去说么。”他依然懒洋洋一笑,覆上她的素手,“阿沈,这十余年,他虽常来探你……探你我夫妻,你却总是对他视而不见,怎么,如今终于肯理会他了?”

“哈。”她不在意地笑笑,手指顺着他光洁的额头一路下滑,拧拧他笔挺的鼻子,“一事归一事啊。我难道不知这事关系着什么?我自然信你,也信关大人,但——”

“但你终究怕他因着小小的心眼,给咱们一些磕磕绊绊?”关飞捉下她调皮的手,站起来,舒展臂膀伸伸懒腰,眼角不经意地瞥过不远处的院门,微顿了下,而后笑着朝他的亲亲娘子笑眯眯地眨眨眼。

“他不是那样的人。”阿沈笑着摇头。

“他不是那样的人?阿沈,你可还记得数年前关二那事?”

阿沈微愣了下,不知他为何提起这不相干的事来,便没有言语。

“数年前,南蛮攻我边疆,战场上我将士奋勇杀敌,英勇战死的将士有数万之多,是我朝自开国以来少有的惨烈战事。”

圆润的脸庞慢慢凝了起来,再不见笑意。

关飞却依然笑着,眼,再次扫过那院门。

“时关腾岳身为佑国大将,身负护国之责,但朝中却迟迟不发诏命他挂帅出征,他一时焦急,便闯殿前去质询……才知他竟然为一青楼女子而正酗酒失魂、不理朝政!关腾岳大怒,不顾伦理之道,将他狠揍了数拳——他这才如梦初醒,振奋了精神,开殿宣诏朝臣议事——这事,你知道吧?”

阿沈慢慢点了点头,而后轻轻接着说下去:“关将军终于率军出征,并大胜而回,朝廷却没有任何封赏。”

“是啊,当时为关二鸣不平的臣子可为数不少呢!”关飞凉凉一笑,眼却瞥那院门,哼了声,“你说,身为天朝圣主,却如此睚眦必报,何不是那样人,还是怎样的人?”

阿沈没有说话,圆圆的眼,微微垂下。

“好啦,我知他那其实是为了天朝的威仪,不管怎样,朝着天朝君王挥了老拳,总是要受一点点惩处的。”关飞笑着替人解围,“我想问的是,阿沈,你难道对天朝之主为了一青楼女子酗酒失魂不理朝政之事没有什么见解?”

“你又胡乱用成语了,小飞。”却没有关飞意料中的黯然或伤心,只是微微笑了笑,也站了起来,“我不过是一妇道人家,能有什么见解不见解?好啦,我看你是没有事闲得慌吧?我听说关家三公子快要大喜了,你难道不去帮忙操持?”

“你不要提这件事啊!”玉树临风英俊到没天理的相公老爷立刻抱头,显然很头疼。

“躲是躲不过去的,小飞。”阿沈笑着走到他身边,伸手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臂,“去了别忘了替我向关大人问好啊。”

“你怎么和关二府中的那个又黑又瘦的小尖脸说同样的话!”恨恨地挥一挥白白的衣袖,玉树临风英俊到没天理的人狠狠跺跺脚,眼,这次毫不遮掩地恶狠狠瞪向那院门,突然又轻轻哼笑了声,“阿沈啊阿沈,你先不必忙着要帮我此事,你且先问一问——一直说对你忠贞不渝的人,却是为了什么竟然移情别恋,还不理朝政!”

阿沈顺着他眼睛望过去,笑意,再也不见。

关飞却很亲热地拥住她,俯首,嘴唇很暧昧地贴上她的元宝耳,轻轻笑一声,“你说,我这般地拥你亲你,他,会不会龙颜大怒地将我五马分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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