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漾(16)

皇廉兮胸中涌流热潮,抱著她站起,往床铺走去。 

时间临近清晨五点,海边已有飞翔的鸥影,依稀可听见港口猎鱼船返航的汽笛声,皇廉兮出门去张罗吃的。再不吃不行,他们得好好进食,否则会因性满足而亡,虽然这种死法很幸福,但长久幸福下去更重要。 

后飞云泡了个热水澡,真的觉得饿了。她穿著浴袍,坐在地毯上,边等待皇廉兮,边整理东西。 

皇廉兮有好几口大箱子,桃花心木做的,很重,外型宛如宝藏箱,里头装著从酒馆“海下八公尺密室”抢救出来的书籍和照片。他还没整理,整箱整箱塞在床铺下,拖出来时,还算干净,只是凌乱,犹见当初的紧急。 

后飞云从箱子里拿出一本一本的书籍、相簿……还有幻灯片和光碟,零散的杂物也很多。她慢慢看、慢慢分类。叠放整齐的书籍,暂时置地,她把相簿全搬上床,幻灯片和光碟集中在床尾凳。皇廉兮收藏的音乐专辑很多——整整一大箱——CD、老式唱片、卡带都有,她将混在书籍这边的一张JohnCage作品放进那个“音乐箱子”,然后继续处理零散的小物件。 

拿起一本日记大小的册子时,一张照片俏无声息地掉出来,落在地毯上。后飞云捡起照片,愣了愣。是一名女性,貌美年轻——这是谁?后飞云盯著照片,幽幽出神。 

皇廉兮提著野餐篮回来,从阳台落地门进房。“飞云。”他看著坐在地毯上的她,走过去,盖上一口被掀开的木箱当桌子,把野餐篮里的食物取出,说:“我借用米雷家的厨房亲手做的,快吃吧……”他绕到她背后,坐下来,将她揽在怀前,长腿伸直出去。 

后飞云回神,转头,飞速地吻一下他的唇。“她是谁?”她将手里的照片拿给他看,问得轻声细语。 

那照片有点折痕,皇廉兮看了看,说:“我以前在台湾交的女友。”那时候,他和两位同年长辈——皇莲邦、皇泰清,因为学业的关系,在老师梁亚夫台湾的家中,小住过一段日子,认识了下少女孩广也交往过一、两个,只是后来都分了手。 

“你拍的吗?”后飞云将照片放往木箱上,又问。 

“不是。她自己给我的,希望我把它放在皮夹里,随身携带——” 

“那你随身携带了吗?”这会儿,她问得有些急,神情带著莫名的紧张——也许,不该说紧张,而是醋意。 

皂廉兮环著她,端起木箱上的热奶酪,用点心匙舀起,沈声说:“吃一口,很酸,开胃。” 

后飞云摇头,下吃。皇廉兮还是技巧地将奶酪送进她嘴里,用唇堵住她,深吻她,尝著那美好的酸味,才说:“真奇怪,你撞毁了我的酒馆,竟没让这张照片随海水漂走——” 

“因为你把它放在皮夹里……”她嗓音细弱,真是委屈。 

“你看到我把它放在皮夹了?”皇廉兮挑眉,没事人般地吃著热奶酪。 

“廉兮——”她娇嗔,不像发怒,但真的在生气。“为什么你都不回答我的问题?”反倒一直对她发问。她捶了他一下,抢走热奶酪,吃起酸黄瓜鲱鱼三明治。 

皇廉兮咧嘴大笑。她不理他了,再也不理! 

他迳自说:“我从不使用皮夹。潜水不方便随身携带那种东西……” 

那种东西?!哪种东西?女友照片吗?后飞云想著,闷闷咬著三明治。 

“我和她分手很久了。”皇廉兮靠近她耳畔,“你还想问什么?飞云——”说话同时轻吹著气。 

后飞云微颤著。“你们为什么分手?”才说完,她就颦蹙眉心,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她站起身,离开他,坐上床铺,翻起相簿来。 

皇廉兮转身,一副懒老大坐姿赖在地毯上,长腿伸得直直的,手臂撑在地上, 

斜著头颅瞅她,说:“路易·马登。” 

后飞云愣了愣,抬眸对住他的俊颜。 

他此刻的表情,就像那种路上擦肩的陌生人一样,没什么特别,却使她的心猛烈跳动起来。 

他继续说:“她老是以为路易·马登是路易·威登。”嗓音停了,他静静看著她。 

她敛眸,低垂脸庞,笑了,起身走向他,扑进他怀里。 

皇廉兮伸手抱住她,躺在地毯上,也笑著。 

后飞云问:“你那时候就喜欢上我了,对下对?”她第一次同他提及路易,马登,似乎已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她开心地笑著,吻他。“廉兮,你对我一见钟情,是不是?” 

皇廉兮眸光闪了闪。“不是。”回答得太干睑,让她脸色黯淡一下。他撇唇,说:“我只是帮你加了十分。”这个道理就像无法抗拒抽烟的男人的女人一样,她看到男人抽烟时,被那朦胧神秘,又迷离感十足的表象深深吸引了,即使只是陌生人,她亦帮男人加了十分,可以进一步谈谈。 

“为什么只有十分?”后飞云抗议道。 

皇廉兮坐起身,额头抵著她的,挑眉道:“别忘了,你那时才刚撞毁我的酒馆,我还愿意帮你——” 

后飞云吻住他,不让他讲了。 

十分就十分吧,这十分会像风吹拂海面、帆船航行产生的波纹一样,渐渐荡漾开来的…… 

第七章

他说:“来吧,让我看看你帮我整理了哪部分?” 

海面又出现那些飘扬著鲜艳旗子的小艇了。今日天气大好,菜园湾的街头巷尾、港口码头、堤岸海滩……各个角落,全恢复了往常的气氛,该热闹的地方热闹,该悠闲的地方悠闲。 

那巨大的风车塔像个流浪歌者坐在石崖巅上,佣懒地哼著风的诗歌。阳光温暖地流染,犹如溢出瓶口的香槟,柔软又金灿,浇著墙脚摇晃的风铃草。 

他们吃过早餐后,上床睡了一下,醒来已是午后,不过,这倒是个美好午后——理想的晒书日。 

后飞云将皇廉兮的一些书籍,拿到阳台上晒。皇廉兮看她帮他把杂乱的物品分门别类,移到这个箱子、那个箱子,在箱子上贴著她用他的彩色铅笔画的图,标示内容物,令他觉得有趣。  

“你打算一整个下午都做这些事吗?”他的东西很多,整理起来得花些时间、精力。他不想她太累。 

后飞云坐在地毯上,双手伏在一口木箱上,正画著要贴的图。她分神看一下踏出衣物间的皇廉兮。他刚冲过澡,穿著一条裤头没扣的牛仔裤,走过来,赤裸的胸膛还有水痕在滑动。她对他笑了笑,说:“我觉得很有趣。你的东西都好稀奇……” 

“稀奇?”皇廉兮挑眉,隔著木箱,站在她前方,蹲低身子,探手摸她的脸,说:“现在对我而言,你才最稀奇……”嗓音慢慢地消逝在舌尖。 

她睫毛微微颤动,美眸望著他,沈进他那黑得蓝紫的双眼深处,说不出话。那就别说吧……他往前倾,上半身横过木箱,吻住她的唇。久久,他离开她,站起,将裤头钮扣捆上。 

后飞云低垂脸庞,重新找回注意力,画著图。皇廉兮走回衣物间,一会儿,穿著一件黑色线衫出来。 

“饿了吧?”他问。 

她摇摇头,没将脸抬起。“不怎么饿。” 

皇廉兮走到她身旁,坐了下来,看著她画图。她手边放著JohnCage的作品——那是他的。看她特别挑出来,似乎想听。他说:“你喜欢这位后现代音乐大师?” 

后飞云抬眸,看著他,头一歪,美颜流露腼觍,说:“我喜欢他的理念……” 

皇廉兮撇唇,道:“‘纵是平凡与腐朽,亦有其美的潜在’,嗯?” 

后飞云颔首,视线转回纸上,画了几笔,才说:“我的船艺不好,对后家,我就是个平凡、腐朽……” 

皇廉兮想听她往下说,会说些什么,如何解释“美的潜在”,她却没说,只是静默地画著图。她画了一个头部形似十六分音符的马尾女孩,戴著耳机、哼著歌坐在帆船里,显然这口箱子收纳的是CD、唱片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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