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戏社+番外(303)
灰尘扬过来,在他发上铺了厚厚一层。
白解被震得头晕目眩,耳边也一阵耳鸣,他甩甩头发,让自己保持清醒。
又一队敌人从一楼下来,贴墙逼近,白解再次举枪,对着不远处的炸.药。
这枪下去,自己也必受波及,可他已经考虑不了这么多了。自己的生命、亲情的牵绊……在当下,都难抵杀敌之心!
占土之恨,杀妻之仇,他早想和这群畜生同归于尽了!
瞎一只眼,倒让自己枪法更好了,他咬紧牙关,瞄准炸.药包。
“轰——”
距离太近,白解被震远两米,墙体倒塌,将他的一条腿压住,他神志不清地趴在地上,浑身剧痛,鲜红的血流了一大滩。
炸到一片,又来一片,源源不断的日本兵从楼上涌下来,从白解身边跑了过去,踹开门,去追他的战友们。
胳膊像是折了,白解忍着剧痛,艰难地转动手腕,看一眼手表。
不行,还有一分钟。
他卯足全身的力气,随手抱住一个日本兵的腿。
日本兵被拖拽,又骂又踩,一枪打向他的后背,又一脚踹在他的头上,扬长而去。
白解抓住前面的钢筋,借力往前,硬生生将被压的小腿拽出来,再往不远处爬过去,在地上留下一条厚重的血路。
他摸到枪,扶着桌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站起来,咆哮道:“小鬼子——你爷爷在这!”说完,朝前方的那群日本兵“砰砰砰”地开枪。
日本兵背后受袭,纷纷停下步伐,转身射击。
瞬间,他的身体千疮百孔。
直到用尽最后一颗子弹,白解手中的枪才脱落,他再难以支撑,往前倒去,嘴里不断往外涌血。
白解吹去手表上的尘土,看着转动的秒针,轻松地笑了起来,再次望向前方奔跑的日本兵。
“狗日的,休想……追上。”
“去……死吧。”
八米,五米,三米。
“轰——”
碎石泥沙混着血肉乱飞,黑暗里,一个个跳动的光点,挣扎着,嘶鸣着,走向属于他们的地狱。
烈焰在深邃的瞳孔中燃烧,白解翻了个身,艰难地从怀里掏出一枚银戒指,握在手心,放于心上。
恍惚之中,又看到了朝思暮想的身影。
他缓缓闭上眼,仿佛回到了山清水秀的小山村,回到那个温馨的小家……
听到妻子温柔的轻嗔:
“老白,你又跑去打野兔,刮伤了吧,活该。
过来,给你擦药……”
……
第173章
轰隆隆的声音顺着幽长的下水道传来,陈修原停在爬梯下,望向来时的路,无比希望白解能从滚滚浓烟中冲出来,可除了爆炸后燃烧的声音,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芝麻趴在下水道入口,朝他伸手:“老陈。”
陈修原还盯着来路。
“老陈,车来了,该走了。”
陈修原咬紧牙关,回过头,爬上地面。
暗杀行动难免有伤亡,陈修原早做了准备,他从前留学时的美国同学在租界开了辆私人小诊所,已经备好所有手术用具,只等人到。
陈修原先下车,确认周围安全后,才让同志们背着伤员入内。
一进门,威廉立马将门灯关上,落了锁,带领他们往手术室去。
陈修原迅速将外衣脱掉,洗手消毒,穿戴手术衣帽来到手术床边。
因为只有他们两个医生,只能仅伤重的同志先做。
他与威廉一人一边同时手术,即便刚经过了激战,也知白解他们凶多吉少,心里再忐忑,现下也得稳住情绪,更稳住拿手术刀的手。
三位同志候在外面随时等待指令,其余几个到周围的街上盯梢,防止有敌人靠近。
漫长的四小时过去。
手术全部成功,有两个较为严重的伤员不能移动,只能暂住在威廉的小诊所,其余人皆转移到另外的秘密站点。
过了凌晨,接近一点钟,陈修原才回家去。
黄包车停在巷口,他刚下车,立马被几个乔装的日本兵拦住。
陈修原站不稳,醉醺醺地看着众人:“你们这是做什么?”
一起来抓人的还有特工总部的李处长:“陈医生,你这大半夜的,上哪去了?”
邬长筠暴露,弄出这么大动静,日本人和汪伪的人必然会将自己逮捕审讯,陈修原和威廉统一好口径,让他帮自己做不在场证明,刚才故意灌了一瓶洋酒、塞了半只烧鸡,还没说话,趴到墙边吐了出来。
李处长抹了下鼻子,“陈医生,跟我们走一趟吧。”
陈修原吐够了,手撑着墙直起身,朝他们看过去:“出什么事了?去哪?”
李处长哼笑一声,只觉得他在装傻,没多废话,直接差人:“带走。”
去的不是亚和商社,也不是特工总部,而是日本人的一个特务机关——红公馆。
他们没有直接对陈修原动粗,将人安排到一个整洁的办公室里坐着。
屋里闷不透气,陈修原胃里翻江倒海,对着垃圾篓又吐了起来。
几分钟后,红公馆的负责人松本进了房间,吩咐人把垃圾篓换了,便坐到陈修原对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用中文道:“陈医生这是喝了多少?”
“老同学请客,多喝了几杯。”陈修原无力地倒在椅子里,摆摆手,“你们带我来这究竟做什么?”
“做什么?陈医生不清楚吗?”
陈修原蹙眉,迷茫地看着他。
“你妻子,不,该是前妻了,”松本心平气和道:“邬小姐刺杀了我们的公爵,害导演、社长和龟田大佐、麻生少将身亡,伯爵大人还在医院里抢救,这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的刺杀行动,我们怀疑,她是共.-党,你作为她最亲近、曾经最亲近的人,还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陈修原却笑了起来:“她?刺杀?为什么要刺杀?她不是在和日本人合作拍电影吗?”
松本也跟着笑:“你在跟我装,她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你会什么都不知道?还有你的外甥,杜末舟,也参与了这次行动,据我所知,邬小姐和他是旧情人,后来忽然变成你的妻子重归沪江,是利用这层关系伪装真实身份吧?你们是军统?中统?还是共.-产.党?总不会是民间组织吧?”松本双手交叉,身体前倾,“我猜你们是布尔什维克,听说你们耍得宪兵队和亚和行动队的人团团转,那游击打得,非常漂亮。”
陈修原闭上眼,嘴角微扬:“长官,我看您不用在这做审查工作,去拍电影,或者做编剧比较好。”
“你们总是很嘴硬,我见识过太多你们这样的人了。”松本也往后靠在椅背上,“可你跟大多数人不一样,你是高知分子,是难得的外科医生,栋梁之材,我听说你从没做过一次失败的手术。”松本目光从他的脸落到脖子,再到胸膛,“你们整天开膛破肚,对人的身体结构应该再了解不过。”
陈修原微微睁开眼:“长官,您是在恐吓我吗?”
“不不不,我们是注重礼仪的民族,你对我们坦诚相待,我们自然也会相敬如宾。”松本站起身,“你醉着酒,脑袋不清楚,还是等醒酒了好好想一想,再给我答覆。”他走了出去,关上门。
不一会儿,有人端来温牛奶和一些清淡的小点心放在他面前。
陈修原虽身体难受无比,意识却是一直清醒的,他知道此刻指不定就有双眼睛在哪儿盯着自己。
不能慌,不能乱。
这场戏,得演好了。
他淡定地端起牛奶杯,慢慢喝了几口,又开始进些食,以保存体力,继续战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