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她已对这非常熟悉，不用摸索便目标精确地穿过不算短的衣帽连廊，进入了他的主卧书房。

书房里有许多乱放的东西，夏念森通常会交给一周来一趟的保洁阿姨处理。但有个书架他是绝不允许保洁阿姨动的，里面除了存放重要的珍藏版图书，还有齐筝的那本笔记本。

齐筝注意到过他将笔记本偷偷摸摸地放在了里面，一副想让她知道又怕她知道的样子。

她装傻当没看见，不想纠缠太多，那原本对她来说也并非什么非要不可的东西。

但今天，既然有拿回的时机，她也就不客气了。

从书柜上抽出那本格格不入的笔记本，齐筝打开光洁如新的封面，在看到内页自己那熟悉的字迹后便很快重新合上，离开了书房。

夏念森仍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嘴唇嗫嚅着，好像在念着她的名字。

齐筝回到沙发边，半蹲下解开他胸前的扣子，随后手扶在他裸露的颈项边，他便下意识地抬手握住，抵在了脸颊旁。

齐筝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将两人交缠的手及他的下巴轮廓用相机一并拍了进去。

等她在手机上操作完，她便平淡地抽回了手，扫了紧闭双眼似乎仍是难受的夏念森一眼，并没有犹豫地起身，离开。

沙发虽是宽敞，但窝在上头睡了一晚，醒来后的夏念森除了头痛，还浑身残留着黏腻的酒味，感到由内到外的烦躁。

他抬起手臂遮住眼睛，试图在光亮的客厅里再度入眠，迷迷糊糊间却越来越清醒。

随后他像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将手拿开，睁开了眼。

环顾四周，夏念森没有看到期待的身影，有些预料之中地自嘲冷笑。

他坐起身，捂着头坐在原处好半天，在不停震颤的手机中回过神，来电显示都没看就接了起来。

“醒了吗？”

夏念森以为自己幻听，没有做出反应，直到对面又奇怪地叫了他一句：“夏念森？”

夏念森这才清了清嗓子：“醒了。你……”

“我要跟着项目去外地几天，今天要出发赶飞机，所以昨晚就先走了。”

齐筝缓缓道来，极有耐心的样子，夏念森感觉自己可能是睡糊涂了，抬手拽了拽耳朵，嘴上却不忘回道：“哦……哦。”

“本来想给你换衣服，后来又觉得不太合适，既然醒了记得洗漱一下换身衣服，会舒服些。”

乍然听到这种关心的话，夏念森更懵了，有点迟疑地问道：“齐筝，我昨天是不是说什么不好的话了？”

是威胁她？还是吓唬她了？

不可能吧？

夏念森的脑子高速运转，然而对昨晚的记忆却越发空白。

“没有。”齐筝平静地应答，“就是觉得你说的挺对的。”

“嗯？”

“我想要多信任你一些。你会说到做到的，对吧？”

齐筝的问话就像最致命的蛊惑，让夏念森原本就晕乎乎的脑袋更晕了。但他能分辨出来好赖话，知道这分明是他期待已久的让步，和从前都不一样。

他不自觉笑了，还有些难以置信，却没有在电话里表现：“当然……我会说到做到的。齐筝，我会的。”

挂了电话后，夏念森仍觉得是在梦里，将刚才的对话又在脑海中回顾一边，更加觉得不真实。

于是便想点开与齐筝的对话框，试图找到一些证据佐证。

两人的对话框里，除了刚才结束的语音通话外，竟然还有没见过的新消息。

夏念森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眼花，又揉了揉。

齐筝昨晚发来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没有露脸，但从下巴轮廓来看就是他，而照片的主体是两只纠缠在一起的手，和他解开扣子的胸口。

是……他和齐筝？

夏念森反复确认，最后终于相信，也更加明白对刚才齐筝说的话。

所以她是真的愿意接受他了。

***

玉城是名副其实的国际化大都市，没有一点古朴传统的元素，有些让人歇不下脚的意味。

跟着施琅在酒店安顿下来，齐筝本是要再为明天的拍卖会准备准备，却被施琅硬推着出了门。

“到一个新地方最重要的就是走走逛逛，和小李一起，不到天黑不准回来。”

施琅抛了个眼神给李归帆，他有些求问似的看了眼齐筝，随后又对着施琅笑着点了头。

施琅也无奈。李归帆是工作室投资人的儿子，在国外上大学，读的是历史专业，放假回国就被他爹塞进施琅的工作室，说是要跟着施琅学习。

施琅最烦带新人，尤其是带着人做最核心的活，却又拒绝不了，敷衍也不能敷衍得太明显。所幸李归帆是个好说话的帅小伙，悟性目前看起来也不算差，施琅尚且能忍受。

但他最大的问题便是话多，问题多，一闲下来就要疯狂地问这问那，专业的问题有，生活的问题也有，边界感太弱，施琅有些不堪其扰。

眼见着李归帆到了个新地方又兴奋了起来，施琅无奈之下灵机一动，想到个危险转移的好办法。

好徒弟不用白不用。只能辛苦齐筝了。

李归帆没意见，齐筝想了想也答应下来。她刚好四处拍拍逛逛，找找账号的灵感和素材。

一路上李归帆的确话多，从齐筝的学校问到爱好，又问到对某种现象的看法，好像有无尽的话题。

最后他有些好奇地问道：“我听施老师说过你的履历，你的账号我也关注了。我对你拍摄的那些东西还挺感兴趣的，能教教我吗？我也弄个号玩玩。”

李归帆家里家大业大，倒是不存在掀人饭碗的出发点。出于维护关系的考虑，齐筝没有直接拒绝：“可以啊。但我也没什么方法论，只能凭经验说说一些拍摄和剪辑手法。”

“这就很够了。诶对了，你还可以说说你怎么学的画画，看起来好厉害……哦对了，还有你提到的那些文物估价的知识，我也挺感兴趣的。”

李归帆笑起来自信又明亮，十字架形状的单边耳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微微晃动，带了种极强的生命力，耀眼得很。

齐筝想，也许只有一路顺畅的人才能露出这样的神情。

从李归帆针对细节引出的话题中，齐筝能感觉到他是真的对她做的内容感兴趣，便回答得更加认真。

因为这样的一番交流，齐筝竟也不太排斥和他同行了。

两人走走停停，李归帆还主动说要帮齐筝拍照留念，齐筝没有太多理由拒绝，便由着他给自己留下难得的照片。

齐筝很少拍照，尤其是他拍。

看着那些李归帆传来的影像，她竟是猛然间发现自己改变了许多。

眼神中褪去稚气，变得稳重和平和，虽然并不像久经社会打磨的人，却似乎也算得上成熟。

李归帆偏头看着露出些浅笑的齐筝，一时有些晃神，随后便直接凑近些问道：“你笑起来很好看。”

齐筝抬眼看他，他愣了愣，很快补充道：“当然，不止笑起来。”

齐筝对这样的目光很熟悉，处理方法也很驾轻就熟。她收起手机，若无其事地说道：“走吧，找个地方吃饭。”

玉城没什么当地美食，两人便就近挑了家软件上好评很多的火锅店，然而到达后却在门口看到闭店的牌子。

两人面面相觑，李归帆问道：“这么早关门啊老板？”

老板憨憨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咱们之前被预定包场了，有公司团建聚餐。”

说着，不远处的街道就接连停下了一辆接一辆的车，引得老板店员和齐筝他们都转身看去。

“哎哟，应该就是来团建的了。”老板拿手巾擦了擦手，便急忙回头找员工交代去了。

李归帆叹了口气，下一秒便解锁了手机：“好吧，我再来找找有什么好吃的店……诶齐筝，你看这个烤羊排怎么样？”

等了几秒，无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