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风筝(83)
齐筝靠在墙上,抬头看了看这个连天花板都比她和齐颂住的地方要好的地方,脑子难得又再次回到一片空白的状态。
随着身侧的病房门打开,和蔼可亲的中年医生从里走出来,齐筝和他礼貌对视相互点点头,对方留下句“小森说可以进去了”,便错身而过,看上去没有再多说一句的打算。
齐筝想要速战速决,确认完夏念森的情况就离开,便直接推门而入。
却没想到正好与躺在病床上一脸严肃照镜子的夏念森四目相对。
夏念森随着动静明显愣了一愣,迅速用手遮住了上半张脸:“怎么就进来了……”
声音还是有气无力,但语气已经恢复从前的样子。
齐筝刚迈出的腿就收了回来:“那我走?”
“不行!”夏念森猛然坐起。
结果他上半身刚离开垫高的枕头,头一晕又倒了回去。
然后便从那个方向传来隐隐的呻吟声。
齐筝最后还是走到了病床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对着床上捂着脸不放的夏念森问道:“怎么样了?”
夏念森的呻吟渐渐停下来,不情不愿地答:“就那样,你不是看到了吗?”
从指缝里察觉到齐筝看着自己,他有些别扭地说道:“你别看着我,现在很丑。到处都是红点点。”
其实夏念森连盖在脸上的手背也有没消下完的红点,齐筝大概能想象到他的这次过敏症状并不算太轻。
齐筝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知道自己会过敏吗?”
在协会其他人没有离开前,齐筝就听他们左一言右一语地提到,夏念森这个症状明显是吃错了什么东西,最大的可能是某道菜或某种酒亦或者两者混合产生的某种物质是他的过敏源。
夏念森闻言有些怔愣,将盖在眼上的手挪开,顶着半醉不醒的脸色和肿胀的眼睛,有些难以置信:“什么意思?”
齐筝终于看清夏念森现在的模样。
他额头两侧和左眼眼皮明显肿了起来,上面的皮肤有些零星的红疹子,这些疹子和脖子与手上的一样,原本肿成了小包,现在消成了小红点。
齐筝在他质问的目光里沉默,这在夏念森看来已经是一种回答。
“你觉得我是故意的?”
齐筝没有肯定他的猜测,但她带着审视的眼神却让夏念森明确地感觉到,她就是在怀疑自己。
夏念森指着自己这副从没有过的丢人样子,从额头指到眼睛,又指到脖子,心中实在委屈:“我有必要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吗?”
夏念森平日里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无论出现在何时何地都精致洒脱,和现在这种狼狈的惨状相比,的确是天差地别。
齐筝有那么一瞬有些自我怀疑,随后又听他不服气地追问:“还是你觉得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齐筝并没被他带跑偏:“我只是没懂,你喝酒喝得那么急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提到这个夏念森就像被踩到了尾巴似的,左眼都快睁不开了声音却还能越来越大,带着显而易见的情绪,“你怎么不问某些人喝那么急干什么?”
夏念森看出齐筝没懂他的意思,心中越发不满,嘀咕道:“果然是个双标。”
话是这么说,但夏念森等一个解释的机会已经很久了,目前看来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于是他紧盯着齐筝的脸色,一字一句地道:“那天我也没叫沈嘉聿喝那么急啊,他自己一个劲儿地往嘴里灌,难道还要我去拦他?”
齐筝这才知道他在阴阳怪气什么。
她的眼神冷了下来。
一直看着她的夏念森察觉到了这种微妙的变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
他刚才还不服气的表情也慢慢地褪了个干净,被心虚取代。
他很快补充道:“我没有说自己是对的,只是他也挺……故意的,不是吗?”
齐筝冷冷回应:“他才没有故意。”
听到这话的夏念森是彻底破防了,心里涌出止不住的酸水,可还要表面上装得云淡风轻:“是,他跟我不一样。你是又想这么说吧?”
齐筝安静地看着呼吸不匀的夏念森,他的眉眼间杂糅了些烦躁与小心。
即便他一副要个说法的样子,齐筝却没有任何给个说法的意思。
她开口平静地陈述:“你要再这么说话我就走了。”
夏念森瞠目结舌。
他说不上来心里是难受多些还是委屈多些,只是听完齐筝这么说之后,他那种装出来的云淡风轻也瞬时碎裂了。
他怕自己真气得咬上去,只好默默地撇过头,将身子一点点缩回了被子里。
房间里一时变得很安静,只剩一轻一重的呼吸声。
夏念森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能是贱,明明已经被这么嫌弃了,却还是觉得可以抢救一下。
他原来以为自己在和别人交往这块从没遇到过什么难题,也从不觉得这是件多么难的事,可他以后再也不敢这么想了。
肿了的眼睛和一直都不太舒服的肚子让他的生理性难受加倍,却还是抵着这种难受执着地问了一句:“你跟沈嘉聿也这么发脾气吗?”
齐筝瞥他一眼:“我什么时候发脾气了?”
“现在不就是。”
“那你对发脾气的定义还挺广泛的。”
齐筝知道有些争执不会有结果,而她也并没有足够的争执理由,那么就不要多费工夫,自然更没有生气的理由。
可夏念森不这么认为。
他陷入自己的情绪中,没看着齐筝的时候说话也就不用顾虑那么多。
“他喝酒难受了你可以安慰他,我喝酒都喝成这样了,你就尽说我不爱听的……
“所以你现在还没满意吗?他喝了多少我喝得比他还多,你要是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够,趁我现在还没疼晕过去赶紧说吧,我学不来他假兮兮地哭,但我说到做到。”
夏念森好好说话时偶尔有那么一两句能听,比如齐筝就从他这番话里听出,这人今天原来真是打算“一报还一报”的。
而其中隐藏的意思也很明显,他是为了让她满意。
齐筝心中大概有了个衡量。
夏念森等回应等了好久好久,起码他是觉得好久好久。
可能有几分钟,也可能有十几分钟,他体感不出来,他唯一能分辨的,就是齐筝应该没走。
他试探着将脸挪了挪,向身后去看齐筝,哪知道就这么和齐筝对视了个正着。
夏念森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点变化,却很难形容那是什么。
或许是减弱了不少对他的敌意?
他犹豫思索了片刻,按照自己的理解又重拾了些信心,从被子里探出身来。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可以告诉我你想我怎么做。道歉?还是赔偿?”
其实道歉他是不想干的,但如果齐筝非得……也不是不行。
齐筝垂眸若有所思,好半晌后才重新看向他:“这是你和嘉聿的事。”
言下之意便是两人已经分手,没必要问她。
夏念森纵然觉得齐筝说了这话也双标得很,他但凡真做点什么又会惹她生气,但此时也是不愿特意再去强调什么,倒显得沈嘉聿对她来说与众不同似的。
但他还是有不甘心,弱弱地又试探了一句:“那那件事就算过去了?”
虽然没有确切的答案,但同样也没有被齐筝否认。
夏念森竟然觉得松了口气。
看来今天这招不说多么管用,起码也是起到了一点点作用。
当夏念森再要开口说话时,门却突然被用力推开。
一道身影从门口飞速跑了进来,直冲病床的方向。
齐筝还没看清是谁,夏念森就已经被来人大力抓住胳膊,随后便是急切的询问声响在病房:“怎么回事?喝酒喝进医院??你挺厉害的啊夏念森……现在怎么样了?……怎么肿成猪头了?脖子也肿了?还有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