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一直期待着的、一直都想要拥有的——母亲的声音。

温柔而慈爱的声音促使他向前，比威士忌的大脑反应更快，他的身体已经做出了行动。

一步又一步地，威士忌来到了那群黑衣人面前。

“我是绝对不会让A药为你所用的！”

“你做梦——”

面目狰狞的青年嘶声怒吼着。

在青年对面，一位身穿黑衣的老人戴着一顶绅士帽，手拄镶嵌红色宝石的黑檀木拐杖，他低头看着青年，也令威士忌看不清晰他的面容。

但是，那个人的声音是那样熟悉。

“如果你再执迷不悟，矢泽家今日便将因你而覆灭。”

是——先生。

是乌丸莲耶！

威士忌震惊之中却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感慨，他已经忘记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乌丸莲耶的了，从那一次次燃烧着大火的梦魇开始？亦或是从乌丸莲耶对他一次次的打压开始？

可是在从前的梦魇中，乌丸莲耶分明是朝他伸出手的那个人。

他站在大火之外，对着大火中尚且年幼的他伸出了手……

他们两人一同站在大火之外，静静地看着烈焰吞没一切。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是乌丸莲耶？

不，这不是他的记忆，这一定不是！

蜘蛛既然可以让人陷入梦魇，自然也可以改变他人的梦境，这一定是蜘蛛的陷害！

可是——

在那个老人抬起头来的时候，在乌丸莲耶那张冷漠的脸展现在威士忌面前的时候，他的心底却反反复复地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这是真实存在过的、他曾经所遗忘的一切。

乌丸莲耶一个眼神，他身旁的手下立刻开/枪，子/弹/射/入伤痕累累的美妇胸口，美妇的眼神充满了哀伤，在弥留之际将视线投向一旁的孩子。

那个孩子……

他肮脏、幼小、昏迷不醒。

但是看着孩子那头银色的短发，看着他稚嫩又熟悉的面容，威士忌猛然意识到，那是自己，是曾经的自己。

“梅子！”青年狂吼起来，他拼命地想要爬向女人的尸体，却被开/枪的男人一脚踹在胸口上，只能跌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乌丸莲耶弯下腰，几乎与被踹翻在地的男人平视，说道：“很痛苦吗？她是因你而死的，如果你继续执迷不悟，你们的孩子也将会因你而死。”

之前开/枪的男人又将枪/口对准了地上昏迷不醒的孩童。

“不，不要！”青年连忙摇头，大声喊道：“不要！”

“所以，你愿意合作了吗？”乌丸莲耶问。

青年双目迷茫，他低垂下头，仿佛在呢喃着什么。

“什么？”乌丸莲耶凑过去要听清楚。

却在此时，青年一跃而起，愤怒地掐住了老人的脖子，面目宛如恶鬼般狰狞着嘶吼：“死，去死，去死啊！”

“砰——”

老人身边的男人当即开/枪。

子/弹从青年的头颅穿过，青年的身体僵直，而后坠落，重重摔在了地上。

“父亲！”幼童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原来他刚刚一直都在装昏。

男人再一次调转枪/口。

“别杀他！”乌丸莲耶捂着自己的脖子下令。

男人没有再开/枪，而是抢步上前，一掌打昏了幼童。

威士忌就在一旁僵滞的看着，梦境中的人发现不了他，这本来便是他无法挽回的过去。

而后，如水波荡漾起涟漪，面前的一切都在威士忌的视线内消失了。

再次睁开眼睛，威士忌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他没有如之前被惊醒般露出惊恐的表情，也没有出一身的冷汗，他只是安静地、仿若平常地望着天花板。

久久无声。

终于，威士忌坐了起来，麦卡伦也终于敢走到威士忌身边。

“怎么样，你找到真相了吗？”蜘蛛问出口的时候，其实便已经有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果然，威士忌丢给了蜘蛛一张卡。

“日后不要再联系了。”威士忌起身，径直离开了蜘蛛的家。

麦卡伦也连忙追了上去，他本来想帮威士忌开车，但威士忌却已经坐到了驾驶位上，于是只能快速上了副驾驶。

所有的动作宛如本能，威士忌将车子飚了出去，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就连眼神都仿佛没有聚焦。

麦卡伦没有恐惧，他只是在担忧威士忌此时的状况。

“你就是矢泽真一吧，我是你父亲的朋友。”

“真令人痛心，他前几天才说过研究有了进展，结果没想到竟然会发生爆/炸……”

“真一，你愿意来我这里吗？”

脑海内，属于过去的记忆反复翻涌。

他再一次苏醒后，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令他遗忘了那个晚上的记忆，他只朦胧记得那一场大火，记得那仿佛刻入他骨髓中的恐惧。

然后，乌丸莲耶收养了他。

他按照乌丸莲耶的吩咐进入了训练营，认识了黑泽阵，从身手方面展示了自己的价值。

再之后……

他进入了研究所，展示了自己的科研能力。

乌丸莲耶当然非常高兴，并且将父母的研究资料都交给了他，他当时只觉得这是乌丸莲耶希望他可以子承父业，但现在想来，乌丸莲耶恐怕早期待那一天了吧。

那个晚上的事情深深刻入了他的潜意识之中，由于对那个晚上太过恐惧，他对研究方向没有任何偏执，当时和乌丸莲耶的关系又好，几乎是对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在APTX4869上面进行改进、突破。

事到如今，威士忌才发觉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多么可笑。

他的父母、族人皆死在乌丸莲耶的手上，他却认贼作父，背弃了父母的坚持，开始为乌丸莲耶研究有关长生的药物。

他可真糟糕。

如果他的父母还在世的话，应该会恨他入骨吧。

终于，在冗长的沉默中，麦卡伦开口了：“哥哥如果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可以和我倾诉，我不会告诉其他人。”

威士忌这才终于从那深切的恐惧、恨意与懊悔中回过神来，他看向自己副驾驶上的弟弟，对方的眼神是那样担忧、惶恐。

他渴望家人。

但是，麦卡伦是乌丸莲耶给他的家人。

他渴望家人。

但是，乌丸莲耶是害死了他全家的仇人。

威士忌张了张嘴，最终却闭上了，少见的没有理会自己的弟弟。

这一瞬间，无边的恐慌仿佛要将麦卡伦整个吞没，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抑制住自己扑向威士忌的举动。

他的哥哥……或许不再爱他了。

别担心，威士忌只是一时的迷茫罢了，他还是能感受到弟弟们是真心爱他的。

是这样的，之前已经给过很多次伏笔了，最初的A药根本就不是令人长生，而是强健体魄，乌丸莲耶当时看中了矢泽家族，决定让他们研究令人永生的药物，但矢泽真一的父母认为那样会害死很多人，于是拒绝，因此遭到了灭门。

第116章 谈谈

威士忌变了。

很快，玫瑰庄园的所有人便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威士忌吃饭的时候很沉默，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威士忌甚至会走神，这在以往是极少出现的，这几日却尽是如此。

最关键的是……麦卡伦似乎在疏远威士忌。

所有人都很震惊，已经能下地、并且和他们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的苏格兰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入手。

等威士忌离开饭桌、离开庄园之后，所有人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喂，麦卡伦，威士忌看起来很奇怪！”小泉狩忍不下去了，他第一个朝麦卡伦寻求答案：“你也很不对劲儿，你以前不是喜欢黏着威士忌吗？怎么这会儿在疏远他了？”

“我没有疏远他。”麦卡伦黯然地说道。

事实上，是威士忌在疏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