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秦朗答应得十分干脆。

……

三天，关岚听得头皮发麻，压力剧增，她现在还是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从哪里着手。

不仅是她压力大，就连公司内部都起了不小的波澜。

她是最近所里培养起来的后起之秀。

宋毅然前几天又宣布了，她作为秦朗的助手参与老城改造的投标案，风头正健，没想到秦朗第一个否掉的是她的方案。

院里背地里看笑话的人着实不少。

设计公司这两年招了不少年轻人，大家资历差不多，年纪差不多，表面上一团和气，私底下却是各有各的想法，暗流涌动。

他们本来也看不大惯关岚年纪轻轻就做了项目经理，可以独立的操作项目，更看不惯宋毅然总是夸赞关岚好学上进，勤奋踏实。

“看着吧，平日里都以为自己了不起，那是因为咱们有的领导的眼光不行，熟人介绍的甲方什么都能搞定，现在怎么样,就算是甲方同意了，那懂行的领导也不同意。”

“是啊，忽悠外行人都是挺容易的。领导不重视嘛，所以设计水平一而再再而三的下降到，现在为止也拿不出一个像模像样的作品。”

“那既然是宋主任同学，不也就是秦朗的同学吗？同学和同学之间有什么不好说的。”有人不解。

“嗨，听说了吗？这同学与咱们那一位不对路，所以秦总就把他的方案给否了呀，这下好了，时间那么紧又交不出货，看看我们关大设计师天天熬夜，脸都绿了。”

这些风言风语传到了关岚的耳里，从来没有一刻，让她感觉到如此孤独。吃过午餐，她去了楼顶的天台，看着春天绵绵细雨，雾濛濛的一片，不远处的铅灰色的天空，一层一层压降过来，像是压在了她的心上。

转眼又到了下班时间放在桌上的手机铃声叮铃叮铃的响着，是谢芳的。

关岚接了。

“关岚，你的方案怎么样了？”谢芳问。

“还在弄，这两天就好了。”

“哦。”谢芳的声音平平板板，“今天我们领导又过问了，让我再提醒你一下，还有两天时间，第四天如过你们交不了图，我们设计合同就中止了。”谢芳停顿了一下，声音里透着冷意，“关岚，麻烦你理解，我这边也很为难。”

“知道了。”关岚刚回答，那边的电话就挂断了，她转头看着自己电脑前的第3轮方案，脑子里竟然是一片空白。

不过是十来亩不到二十亩土地，容积率，绿化指标等等已经全部限制，又有建筑规范卡着脖子，实在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秦朗满意。

……

周末的夜晚，办公室里加班的人不多，到了十点多，陆陆续续人都走光了，LED灯光亮如白昼，照得四周没有一丝阴影，除了电脑主机偶尔发出滋滋的声音，一切都很安静。

关岚站起身，站在了电脑旁边活动着自己的脖子，伏案太久，颈椎出了问题。一动就卡卡直响，肩膀和手臂处于麻痹状态。

清明前夕，阴雨绵绵，侧侧轻寒。连续熬夜，抵抗力下降，她得重感冒。

“怎么不发烧，如果发烧了就可以不来上班了。”关岚一边转着脑袋一边，自言自语。

“发烧了可以在家办公的。”背后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关岚回眸，看到秦朗穿着件淡蓝色的衬衫站在自己的身后，正在附身看着她电脑上的方案。

关岚看着他身上穿着衬衫和一件单薄的灰色开衫，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还没脱下来的轻羽绒服，同样是加班熬夜，人家神清气爽，自己却蓬头垢面。她刚想说什么，却先很响亮的打了个一个喷嚏。

“穿这么多还感冒？”看来身体不行啊，年轻人更要加强锻炼了。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没事儿跑跑步啊。”秦朗稍微直起身子，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薄薄的嘴角难得透了几分笑意。

“……”

关岚恨不得当面就翻他一个白眼，都快被你逼成神经病了，还要找时间跑跑步，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仿佛是看穿她的心思。秦朗半挑着眉笑着。

“对啊，你说的都对。”关岚站在那里，口是心非的说。

“口是心非。”秦朗白了她一眼。对她的虚情假意的谄媚不加理会，“你这样，先给我谈谈你的设计思路。”他说着就在关岚的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伸长了长腿，支撑着脑袋。视线却落在了对面的电脑的屏幕上。

关岚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秦朗终于要直接指导她的方案了。

她睁大了眼睛，紧紧地注视他，仿佛是黑暗的隧道当中行进很久，突然见到面前的一丝曙光，心跳也不由得加快起来。

“怎么？不需要我帮你看看？”秦朗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抬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关岚紧张地摇了摇头。

“那就先说说你现在的想法是什么？”秦朗说。

关岚怔怔地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几天，她每天瞪着电脑，苦思冥想，这时间却是思绪纷乱，不得要领。

她刚想开口，又响亮的打了一个喷嚏，不仅如此，还打出一个大大的鼻涕泡。

秦朗瞥着她的尴尬的形象，忍不住轻笑，见关岚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才正色将桌上的餐巾纸盒面前推了推，“姑娘家，注意点形象。”

……

第15章

“建筑是什么？”秦朗问了关岚的一个问题。

关岚怔了怔，建筑是什么？这是教科树书上的问题吗？

她看着秦朗，对方也静静地看着她，眼眸幽深。等了一会儿，秦朗又问了一遍：“什么是建筑？”

关岚：……

被秦朗突然这么问，她竟然无法回答。自从学校毕业，离开了考试，她好像再也没有思考过这个简单的问题。

关岚的脸红了，她知道秦朗问的绝对不是教科书上的答案，而是促使自己思考的一种方式。

秦朗眯了眯眼，看着她的无奈的表情，低头笑了笑，“回答不上了，是吗？”

关岚“嗯”了一声，“学校学的理论都还给学校了。”

“你知道我也不是问你的学校理论知识，我只是想……”他点了点关岚打开的电脑屏幕，“完成建筑方案，需要满足各种要求，开发商的经济要求，国家各项规范，规划要求……等等。”他顿了一顿，语气微显严肃，“但是你有没有去思考过建筑本身所代表的意义？”

关岚羞赧的垂下了脑袋，又摇了摇头。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感觉自己在秦朗面前依然如小学生般忐忑不安。

秦朗垂头转动着手指间未点燃的香烟，走到长窗旁伫立。

夜阑人静，能够听到春天的风在高楼大厦的峡谷中，呼啸而过，玻璃窗外天幕是澄净的暗蓝色，看不见星河，只有远处的道路星罗棋布，车流蜿蜒，红灯纵横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中，营造出这座城市特有的华丽颓靡。

“其实我也没有找到答案。”他似乎在喃喃自语。

黑色的玻璃窗倒映着他略显得苍白清臞的面容，眉心紧蹙，眼神幽暗深不见底。

关岚在他的身后看着不知道为何心酸，鼻腔堵塞，几乎不能呼吸。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有短短几十秒，秦朗回身，已经是换了一副面容，他重新在她的身旁坐下，指点着电脑前的方案，提出自己的修改意见。

“这里，这里……”他指点，“增加绿化面积，如果不能栽树，可以种草种花，去掉不必要的会所之类的商业设施，把商业配套放在沿街门面，这样开发商既以长期持有出租，也可以售卖变现。”

“此外这地段成熟，周边配套齐全，吃吃喝喝都有，不要把住户圈在笼子里，所谓的高端档次，都是暴发户式的炫富，金碧辉煌是掩盖不了内里的粗鄙……”秦朗微撇了撇薄唇，流露出一丝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