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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桐不秋(32)

作者:火火兔 阅读记录


上了大学,我才第一次进 KTV,我以为大学的乒乓球社会每周组织乒乓球比赛,我以前在 404 打的还挺多的。

404 其实很苦,所以我们那的人也很想出来,考出来是唯一的路。

我考出来的那一年,我们那的人也都搬了出来,我们才真正接触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是我们也会怀念 404 的生活。

长旗的描述很平淡,这就是她的生活。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讲,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长旗竟来自这样一个地方。

四年来,杨依依只知道长旗来自西北,再准确点,就准确到甘肃。那个似乎距离很遥远的年代,突然鲜活地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献完青春献终身,献完终身献子孙”,那一代人做到了。他们在那个走石飞沙,与世隔绝的小城,生活了将近 50 年,有多少人埋骨那里。

“长祁,为国家,也为她”。

国家长治久安,是每一个中国人的愿望,但却是他们奉献了能奉献的一切,实实在在在做的事情。

孩子吉祥安康,也是每一个父母的愿望,但对于他们来讲却是渴望,甚至是奢望。

杨依依默默流泪,也只能默默流泪 。

黑暗中,杨依依也看到了禇琴脸上的泪痕。

默默许久,旁边也有毕业告别的人,又哭又闹,衬得他们更安静。

突然,禇琴道,“他们哭的理由,肯定没我们的崇高”,他们便又开始笑。

“在家国大义前,我们都算个屁啊!别矫情了,打道回府吧!” 禇琴道。

他们晃荡着往外走。走到操场大门的时候,杨依依望了一眼那场大雪里,她趟过的地方,心道,“算个屁啊!”

🔒第十四章

艳阳高照时, 杨依依才从宿醉中醒来。时空错乱的混沌中,都是长旗带给她的震撼。

用力拍了拍头,她才注意到手机在嗡嗡响。

是蒋云溪,她突然就很不想接。震动停止后,她才发现已有好几个未接来电,还有短信,都是蒋云溪发来的:

“醒了吗?”

“估计还没有,那睡醒给我回个信息。”

“睡醒了一起吃个饭吧,想跟你聊几句。”

“算了,这样说也可以,不一定非要见面。”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到长旗讲到的那个幼儿园老师,看不清楚脸,只是一个胖胖的模糊的身影,挥舞着竹竿向我走来。我似乎失去了行动能力,待人慢慢走近,突然一瞬间,就成了长旗单薄的样子。手里的竹竿也没了,就那样目光空洞地向前走。

我呼叫她的名字,她也不理我,只是那样机械地向前走……我很焦急,然后就突然醒了。

醒来就很难受,那种梦里的感觉似乎还萦绕未散去。慢慢缓过劲后,心里的感觉还是……怎么说呢,不太好形容的感觉,我想送送长旗,她今天走吗?”

“还没醒?禇琴也是个不接电话的,长旗不会早起来走了吧?”

“该死,我就没有长旗的电话,四年啊,怎么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

杨依依看向长旗的位置,那个女孩应该是第一次喝酒,回来也不闹腾,上床就睡了,到现在还睡得安稳。

杨依依给蒋云溪回了个信息,“放心,明天才走。”

蒋云溪,“谢谢!能把她电话发我一下吗?”

杨依依将长旗电话发了过去。

“好的,本来打算跟你聊几句也算是告个别,想来短信也一样。”

杨依依这次回得有点慢,她编辑了很久,想说未来一切祝好,想说长旗其实是多么好的一个女生,但是后来又都删了。

“宿醉未醒,来日方长,山高路远,后会有期!” 杨依依最终编辑成这样,发了过去。

她记得小时候看武侠剧,那时候还不太懂什么恩怨情仇。印象最深的镜头就是,两位大侠一拱手,道一声,“山高路远,后会有期!” 然后转身飞走。她总感觉特别酷。

现在,就以这种江湖人的方式告别吧。毕竟,蒋云溪跟她说过,他现在也在网上写武侠小说。

送行后来变成了同行,蒋云溪和长旗一起,踏上了开往甘肃嘉峪关的列车。

茫茫大漠 塞外孤烟 残阳似血……应该更有武侠世界浩瀚苍凉的感觉吧。愿他能在那样的环境里写出更精彩的文字,毕竟,那里还有,最打动人心的家国情怀。

愿美人如玉剑如虹!

杨依依送走了禇琴。

禇琴这次破天荒地没有打车,而是做着公交车晃荡到了车站。

下车时,禇琴说,“依依,你看,我们以为到站了,其实旅程才刚开始。”

杨依依感觉禇琴开始走哲理路线了,照这种风格发展,车站抱头痛哭一场是免不了的。

然而,在车站时,她们开始聊班级各位同学的去向,有一搭没一搭,简单又平淡,仿佛四年都没怎么关心过的同学,要在此刻尽一尽同窗之谊。

她俩在站台时,禇琴张开双臂,“来吧,仙女,抱别一下!”

一股酸胀感,突然窜上鼻头,偏偏这时禇琴在耳边道,“依依啊,这四年,我们都恋过或者恋了,只有你,一直孤单。”

“讨厌死了,就不能来场不流泪的送别吗?” 杨依依又哭又笑。

“我可能不会跟曾景明结婚了。”在列车呼啸着驶来的时候,禇琴抛下这样一句,提起了行李。

“什么意思啊?”

杨依依的问题没有回答,禇琴挥了挥手,道声“珍重!”,便踏上了驶向南方的列车。

禇琴返校后的各种非常规行为,她也有所察觉。但是,如果禇琴不想说,那她能做的,也只是轻轻道一声,“珍重!”

杨依依最后一个,离开寝室。

最后一个来,便也最后一个走。四年的时光,仿佛就在那扇门一开一合之间。只不过,那时的她,并不知道:

青春的开场,是打不完的嘴仗;青春的散场,是道不出的忧伤。

杨依依继续在她实习的单位工作,成为一名正式员工,职位也由文案,升为了策划。

一个楼盘的全部营销推广,都由她来负责: 撰写各种方案,对接设计,对接媒体,请示领导,向开发商汇报,与活动公司沟通……忙碌而充实。

杨依依已经完成了身份的转变,由一名大学生,成为了一名所谓的“白领”,收入尚可,经济独立,似乎还不错。

但是杨依依的心底总会有种不满足,仿佛她在大学学到的,和她工作遇到的,并不太一样。

老师在课堂上讲过那么多经典的案例,充满挑战,也充满智慧。

而她现在的工作,大多是重复和套路。

在那个全员抢房的时代,广告人的作用似乎不太明显。就像她的同事,有各种专业和学历,甚至有做了几年销售之后,转ᴶˢᴳ成策划的。仿佛只要能把话讲清楚的,都可以做策划,毕竟,缺人,很缺人。

而她因为文笔尚可,又专业对口,公司直接让她负责的,卫临市的楼盘。

那是公司的重点项目,并非因为可以给公司带来多少利润,而是因为,它在卫临。

甚至那个项目因为一些问题,进展缓慢,迟迟不能销售。公司雇佣着一整个销售团队放在那里,就是为了周边县市的开发商来公司考察时,领着其来此转一转。

转一转就能签下合同,大把的利润进账。

做为公司的金字招牌,每一条文案都是老板亲审。

杨依依记得实习时,给公司招牌写围挡文案的时候,写了两稿都被毙了。

5 至 12 字的原则她遵循了,项目各卖点也兼顾到了。

方向对吗?对!表述有问题吗?没问题!

驳回的理由就是不够抓人。

杨依依对着电脑饶头时,突然想到了苏轼读史记的故事。

杨依依不能像蒋云溪那样,将故事讲得妙趣横生,大概她向来只是知其意就好,不会探奇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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