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员工都外出联络客户，李渚一个人倒也不觉难做，像往常一样连车都不用开，徒步走到小区门口，先进了便利店买了瓶饮料，边喝边和店员聊起了天，偶尔有小区里的住户看到她身上的工装，看出她是对面银行的，还会主动过来聊上几句问问利率，李渚顺势加上对方微信，然后隔了五分钟，又发了条关于存款产品的朋友圈。

再看看自己这半年来发过的东西，无一不与工作有关，锁屏的时候李渚自己都没忍住叹了声气，心道刚刚自己是怎么会说谢信然为了生计丧失灵魂，明明这世上的社畜都是一般模样。

正想着，又有人推门进来，伴随着“欢迎光临”的电子音，打算抓住每一个潜在客户的李渚也抬起了头，只是这一瞧，刚刚还在她脑子里的人就这样出现在了现实生活里。

“谢警官。”店员显然和负责这一片的警察都很熟，笑着打了声招呼，问对方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从一进门开始，谢信然的目光就落在了李渚身上，见店员已经从收银台后面走出来，这才回过神，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对方。那还是防范电信诈骗的宣传品，按照局里的指示，无论大小商铺都必须张贴。

店员早已经习以为常了，为了表示配合，当着谢信然的面就贴在了门口。谢信然拍了张照片又交代了他们几句，正准备出门去下一家，却见李渚从始至终都捧着喝了半瓶的饮料站在收银台附近，他三次抬眼看她，两次和她的目光撞个正着，那难言的尴尬让他在推门出去时顿了下脚步，终是忍不住回头正视着她，“你什么时候到这边工作的？”

很显然，在默契的视而不见和生硬的叙旧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李渚和他一起走出便利店的时候还是有些纠结的。说起来她一直觉得自己与谢信然之间的关系有点尴尬，在戴戴与对方交往时，这个男人算是她的“妹夫”，可在那两人分手之后，她与闺蜜的前男友之间就属于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了。大家都很有“分寸感”，以至于原本做了三年好朋友的六人组在这对情侣分道扬镳之后，十五年内都没有任何联系。

可是如今暌违十五年再见，一切都已经是时过境迁，当两个工作有交集的成年人见面时，基本的社交礼仪还是要有的。李渚站在离这人两步远的位置和他并排走着，心里闪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念头，而谢信然有一句没一句的与她聊着工作，单从表情看来，甚至有些心不在焉。

「我今年才调来这个支行，你一直在兴宁这边？」

「也是前几年才过来的。你们这个工作忙吗？」 「不算特别忙，可也不轻松，经常加班开会。」 ……

你一言我一语，礼貌又疏离。李渚弄不清他是不是也在勉强，刚巧两人走到小区门口，她便借了“要去小区营销”的理由打算给两人一个结束叙旧的借口。但听到这句话之后，谢信然反而抬眼看了过来。

他说，他现在就在这个小区住。

这让李渚惊讶了一下，第一反应便是想问对方能不能带自己进小区转转，可是话到了嘴边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何况她追求业绩的前提一向是不打扰居民们的正常生活，以共建为前提接触居民便罢了，这样偷偷摸摸进去实在是不妥当。

反倒是谢信然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他在这个辖区上班已经很久了，在这个小区也住了很长时间，自然知道这附近的几家银行都将这里当成了一块“肥肉”，李渚所在的这个支行已经算是行动比较慢的一批了。

“你要是想了解小区情况，可以去我家做客。”他给了她一个不会干扰到任何人的合理途径。

说实话，李渚确实有些心动，但这点心动远远无法冲淡“去谢信然家里做客”这件事的离谱，她正要开口婉拒，却见面前这个没意识到状况的男人说句“等下”，然后拿起手机打通了一个电话。

“喂，你今天是不是没课？那你在家吗？行，知道了，我就是确认一下。”

挂断电话，他指了指小区里某一栋房子，告诉李渚想去现在就可以去，他接下来还要继续上班，但是家里有人在。

“你直接按门铃，叫程璐给你开门。”

07.人生不如意十有十一

李渚知道谢信然与程璐关系好，但从来没想过他们的关系竟然好到“同居”的地步。

“你们……一直住在一起？”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先惊讶哪件事。

谢信然连忙摆摆手。

他说那栋房子的主人其实是程璐，两人也不是从大学毕业就住在一起。只是程璐刚巧看中了这个楼盘在这里买了房子，谢信然也刚好调到了与这个楼盘一街之隔的江林路派出所，在程璐的邀请下，这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就这样顺理成章地住在一起了。

“我家里离这边太远，刚好他也一个人生活，我们就这么住了几年。”谢信然又多解释了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李渚总觉得对方是特意强调了一下“一个人”这个关键词。但她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然后礼貌的婉拒了去做客的提议。

不过提起程璐之后，谢信然的话反倒多了起来，他说上次婚礼快结束时程璐也来了，只可惜来得太晚了一些，刚好与她错过。

李渚本想说这也算不上可惜，但对方却先一步开了口，“其实我一直觉得你们分开挺可惜的，他上学的时候很喜欢你，后来你们分手了，我们几个一直问他原因他也不说，再加上我那阵子……状态也不算好，这事才不了了之了。不过无论当初是因为什么分手的，只要不是原则问题，现在都已经过去这么ᴶˢᴳ久了，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

憋了这么久的话终于说出口，谢信然也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几句安慰都是真诚的肺腑之言。

但听着面前的人为一段并不存在的旧事而惋惜，李渚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她看似平静地说着，就像婚礼时那样没有揭穿真相。

但谢信然似乎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他瞄了眼小区大门，欲言又止，可惜被一声短促的鸣笛声打断了。

“谢哥！”坐在警车里的小警员探出一个头来朝这边望了望，虽然只喊了谢信然一声没多说，可那副表情已经写满了难以置信——你干嘛呢？在大街上闲聊？还嫌不够忙？

李渚连忙以不打扰他工作为理由结束了这场对话，匆匆回支行的路上连头都没有扭，并没有多看那小区一眼。

晚上回到家时，她将这一天的经历原原本本地讲给了戴戴，这个话题瞬间就冲散了好友第一天上班的疲惫。

“那你到底和程璐在一起过吗？”戴戴对这个谣言的好奇程度已经压过了重遇谢信然的事。

李渚忍不住往果果的房间望了一眼，确认两人的对话不会打扰到孩子，这才斩钉截铁地回答，“当然没有。”

从小到大她们两人之间都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何况是交男朋友这种大事。李渚甚至颇为无奈地说了句，“如果我和他在一起了，当时你一定看得出来啊。”

这句话终于让戴戴找回了一点理智，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更加好奇了，“那他怎么会说他和你交往过？”

李渚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想不通。

“以我的经验来看，一般谎称自己和谁谁谁交往过，都是虚荣心作祟哦。”戴戴一本正经地分析着。

但李渚愣了一下，差点没笑出声来。

如果说这个谣言真的满足了谁的虚荣心，那么那个人一定不是程璐，而是她。

如今已过而立之年的李渚甚至能大大方方地提起学生时代的那点小心思，“那可是程璐啊，十一中无人不知的程璐。”

当年谢信然他们四个在十一中念书的时候，经常会引来外校学生的围观。在本校的影响力更不必说，几乎等同于现在的偶像明星，一举一动都受人关注。不夸张地说，在那个幼稚的学生时代，一些姑娘们甚至觉得能和这些“风云人物”交往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再加上那几个人的相貌和性格确实很出众，就算优秀如高琳，也会因为毕禾宇身边的女孩如过江之鲫，只能将自己心意默默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