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林乔这样子，陆瑾简直无法想象从担忧到得知他受伤，再到守着他苏醒这段时间她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他的小姑娘，向来是注意在外形象的，可现在却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有好几道明显的泪痕，看起来憔悴极了。

视线往下，陆瑾这才看到林乔膝盖上的伤，他蹙了下眉，“受伤了？”

林乔不在意瞥了一眼，“没事，小伤。”

陆瑾皱眉，紧紧盯着林乔，“是不是昨天伤的？”

林乔在陆瑾这里好像从来不会说谎，她点点头，看陆瑾眉头还皱着，她伸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轻声道：“没事的，不疼，明明你自己比较疼才对，都疼出汗了。”

说着，她拿起纸巾给他擦拭额头的汗水。

🔒第51章 送你，永不凋零的木槿8

杨悦进来就看见两人脑袋凑在一起正在说着什么，她轻轻咳了一声。

林乔看见她有些拘谨地站起来，想伸手替她拿东西，杨悦却已经避开她走向了另一边，只留她伸到一半的手在半空中尴尬着。

陆瑾冲林乔招招手，“木木，扶我调整一下姿势。”

林乔将被子掀开一些，面对着一圈圈的绷带却有些无从下手，双手在上面无措地乱动又迟迟不敢碰陆瑾的身体。

陆瑾冲她轻轻一笑，“没事的，扶着我肩膀就好。”

林乔小心翼翼扶上他的肩膀，用手臂撑在床铺上，帮着他往左侧了下身子，整个过程中，她一直注意着陆瑾的表情，一见他皱眉就立刻停住了动作。

陆瑾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别担心，没事。”

见两人笨手笨脚的样子，杨悦看不过去，从另一边扶着陆瑾，动作小心，嘴上却说：“大男人一个，哪有那么娇气。”

林乔有些无措地看向杨悦，又转头在陆瑾这里寻找安全感。

陆瑾冲她笑笑，对杨悦说：“妈说的对，我一个大男人，不娇气，也不疼。”

杨悦说这话就是看他们两个处在一起别扭，哪想到自己的儿子这还没结婚呢就开始不和她这个妈站在一边了。

消防队那次意外见面之前，杨悦对陆瑾和林乔关系的定义一直都是朋友、兄妹，从没想过他们之间会有恋人之间的喜欢。

她自诩了解自己的儿子，在和林远清在一起之前，她和陆瑾有过一次深聊，在那次聊天过程中，除了最开始的吃惊，陆瑾并没有露出任何不对劲的情绪，以至于她始终认为陆瑾当时是支持她和林远清在一起的。

后来发生那件事，杨悦强硬带着陆瑾离开原来的生活，当时陆瑾的不满和抗拒她也一直认为是因为要同感情深厚的“妹妹”分别而不愿意，却从没想过也许是另一种感情的羁绊。

在消防队看见两人有联系时，杨悦是震惊的，紧接着来临的是愤怒，可回到家里之后，她回想起陆瑾看林乔的眼神，又联想到这么多年陆瑾始终不去交女朋友。

像是ᴶˢᴳ茅塞顿开一般，过往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解答。

疑惑、惊讶、不解，最后是茫然。

如果真的如她所想，那这些年，尤其是那场谈话，陆瑾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站在她身边的。

想通的那一刻，杨悦才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自己的儿子，这些年压抑在陆瑾心中的感情她半点都没有发现。

可是之后要怎么办呢？

杨悦还是没有答案，横亘在过去和现在之间的鸿沟随着时间的拉长已经越扩越大，早已不是一时就能够消解的。

现在看着这两人相处，杨悦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劲。

她倒了杯水递给陆瑾，硬邦邦道：“喝点水，嘴都起皮了。”

虽然陆瑾并不知道在他醒来之前病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很明显，杨悦并没有像上一次那样排斥林乔。

杨悦是他的母亲，他很清楚杨悦的性格，既然能够相安无事，那就说明杨悦的想法已经在改变了。

陆瑾接过水，润了润唇，背部的疼痛感还是很强，但长时间的持续不间断却好像已经提高了他的耐痛值，至少不像刚刚醒来时那么受不了了。

在陆瑾和杨悦说话的时候，林乔的视线依旧没有离开陆瑾，杨悦抬头看她一眼，无声叹了口气，“你，伤处理好了吗？”

林乔一愣，下意识“啊”了一声。

杨悦重复道：“膝盖的伤，药还没上完吧？”

陆瑾也看向林乔的膝盖，这才发现那上面一半有药一半没药，他抬眼看林乔，眸带责怪。

林乔本想说没事，但看到陆瑾的目光，嘴里的狡辩就被咽了下去，她冲陆瑾撇撇嘴，然后对杨悦说：“我这就去弄。”

杨悦低着头冲她摆摆手，似乎是一眼都不想看她。

林乔又看了陆瑾一眼，这才走出病房。

林乔离开后，陆瑾噗嗤一声笑出来。

杨悦瞪他，“你现在又不疼了是不是？”

陆瑾故意“嘶”了一声，见杨悦面带紧张，又迅速说道：“妈，好疼啊，你能温柔一点吗？”

一听这语气，杨悦就知道陆瑾是在装样子，她刚起了一半又坐了下去，没好气道：“非得让你妈担心是不是？”

陆瑾碰了下杨悦的手，笑着说：“没有，我这不是想让你笑一笑，总是板着脸干嘛？”

杨悦无奈，放下手中的东西，靠到椅背上，神情认真，“陆瑾，我问你，你和林乔是怎么回事？”

陆瑾本来打算过段时间再和杨悦详细谈这个问题的，不过既然赶巧碰上了，那直接说也挺好的。

他轻轻弯唇，笑意温柔缱绻，“妈，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杨悦看着陆瑾的笑，突然陷入了回忆，陆瑾其实是很爱笑的，不过他的笑容多数时都是一种礼节性的，温和但少了几分感情。这些年，她好像从没见过陆瑾露出这样甜蜜的笑，好像他脑海中所想的事，所想的人，是他全部幸福愉悦的源头。

年纪大了，杨悦已经忘记了年轻时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但此时看着自己的儿子，她好像又隐隐触碰到了一点。

杨悦也牵起了唇角，笑容中似乎带了几分释然，还夹杂了些许疼惜。

陆瑾露出一点疑惑的表情。

杨悦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沉默许久后问了一句，“你怪妈妈吗？”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跳过了中间无数个来回问答的步骤，陆瑾愣了下神才反应过来杨悦的意思，眼神慢慢变得深邃复杂，难以分辨出其中的情绪。

“妈，我希望你幸福。”

最后，陆瑾看着杨悦缓慢而坚定地说出了这句话。

杨悦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转过头去擦眼泪。

陆瑾握着她的手说：“妈，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都往前看行吗？”

杨悦平复了一会儿情绪才转过头重新看向陆瑾，“儿子，妈对不起你，当初……”

“妈，”陆瑾打断她，“我们是母子，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这些，如果说错，谁又没有呢？我也怪我自己当初太懦弱，不敢说出心里的想法，妈，我不希望你自责，过去的事不是一个人的问题，它是各种事情叠加在一起最终酿成的意外，它已经发生了，就让它留在过去吧。”

杨悦另一只手也覆上陆瑾的手背，轻轻拍了几下，“好，都过去了。”

陆瑾感激地看着杨悦，“妈，谢谢您。”

杨悦噗嗤一笑，“谢什么？”

陆瑾诚恳道：“我知道当初的意外你一直都放不下，如果不是因为我，这辈子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你也不用反复想起，反复思考，可现在我却不断翻开过去，让您一遍遍回忆那些痛苦，甚至还让您有了自责的情绪，是做儿子的不对。”

陆瑾的想法就是杨悦之前的想法，可是她一直回避着这段记忆又何尝不是始终放不下、始终不肯面对事实的表现。

如今，虽然这段时间一直是痛苦难耐的，可也算是用短痛摆脱长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