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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枪炮(48)

作者:被疼爱的松子 阅读记录


何爸似乎喝了很多酒,也输了很多钱,那次的争吵比以往每次还要剧烈。明明屋中只有两人,脚步的声音却很纷乱,他们撕扯着从客厅一头打到另一头,茶几上的东西被掀翻,早已破烂不堪、开不了你的电视又一次碰撞在地上。

他们咒骂彼此去死,仿佛面前的人是厄运灾星。

“死就死!一起去死!全家都别活!”

不知是因为力气悬殊让何妈感到了危机,或只是长久压抑的怒火。何媛突然听到母亲的一声尖利的怒吼,随即是父亲的一声痛苦的闷哼,他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母亲从厨房奔向卧室。

门把手被暴躁地拧着,门却死死地没有开,何媛早在上床前就将房门锁死了。何妈似乎被激怒了,开始疯狂的拍打房门。

“小媛!小皓!开门!!!”何妈的声音声音嘶哑,丝毫听不出以往的温柔,“给妈妈开门!!!”

“臭娘们!你敢砍我?!我他妈今天非得弄死你!”何爸踉跄起了身,吼叫声因痛苦而更加狂躁。

何媛听到他的脚步声有些不稳,但依旧沉重带着愤怒。他也冲到了房门前,一把扯住了何妈的头发,何妈呻吟了一声,手中的菜刀在胡乱地飞舞,最后“哐——!”的一声扎在了卧室房门上!

何希皓被巨响吓得浑身一震,随即爆发了痛哭。何媛紧紧抱着他,努力克制着牙齿的战栗……

警察与 120 是先后到达的现场,邻居报的警,已经数不清是今年的第几次,民警已经都熟悉了这家的情况。只是这一次又一方受了伤,状况更严重些。

待家中重归平静后,何媛从屋中走出来。客厅中一片狼藉,何爸的胳膊被砍伤,献血一路从厨房滴到客厅各处。卧室的木门被刀劈出了一道伤疤,带着血迹,整个场面像是刚发生过残忍的凶案ᴶˢᴳ。

“姐……”

何希皓带着抽泣声喊着,刚要推开卧室门就被何媛呵斥住,担心他被满地的狼藉吓坏。

“不许出来!回屋睡觉!”

小小的人儿吓了一跳,不敢再迈步,眼泪汩汩地往下流,站在门前的昏暗里,哽咽着说:“姐……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呜呜……你能不能来陪我……我害怕。”

何媛攥紧手掌,压制住万般情绪平静走回屋,温柔把何希皓保护在怀中。

待弟弟熟睡后,何媛又一次回到屋外的地狱之中,蹲在地上将发生在这里的罪恶一寸一寸收拾干净。

第一缕朝阳透过窗户照进屋内时,何媛想,若是她没有锁门,此时是不是已经死在了母亲的菜刀下,再也见不到窗外的阳光。

何媛哭了。终于像一个十三岁的,受了惊吓地女孩一样,她蜷缩在在客厅的沙发中,任凭大颗大颗的泪珠滑落。

何希皓醒来后,除了更加破烂的电视机以及木门上的伤疤,家中一切似乎恢复了往常。何希皓揉了揉哭肿地眼睛,向何媛撒娇说:“姐姐,我好困,今天能不能不去幼儿园?”

何媛拉着他的手,神情严肃的说:“不可以。小皓乖,你记住,不论你多累、多难过,只要有机会,都要坚持爬起来,离开这个家。”

何希皓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跟在姐姐身后出了家门。

何媛笑着带他去吃早餐,送他去幼儿园,再于傍晚,其他小朋友都走光后,从门卫爷爷那里将他接回家。路上不断地有叔叔阿姨向她们投来同情的目光,说着何希皓听不懂的话。何希皓感到姐姐攥着他的手捏的更紧了些,步伐也更快了。

天又一次黑了,何媛哄着何希皓睡觉。

“姐姐,今晚他们还回来吗?”何希皓已经随眼惺忪,却仍惊魂未定似的不肯闭眼。

何媛没有回答,在那一刻,她发自内心的希望父母再也不要回来。

可惜,事与愿违。

何爸先从医院回到家,胳膊上带着绷带。何妈因造成人身伤害被治安扣留了三日,也回到了家。

在村委会与民警的多次走访、教育后,何父母重归于好,并承诺好好生活。他们带着愧疚的眼神站在姐弟面前。

何爸深深叹气说:“是爸爸心急了,想赚快钱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何妈抱住姐弟俩,泪水狂流不止,“妈妈错了,吓到你们了。妈妈只是不想留下你们姐弟俩独自在世上受苦。”

依何父母所言,他们所做的一切,永远是为了孩子、为了家。孩子所需要做的是去理解和原谅,不能质疑。

一如往常,何媛没有说话也没有哭,眼中的神情逐渐变得冰冷。她知道噩梦又要开始了。循环往复,永远不会有休止……

何媛从噩梦中惊醒了。

自 18 岁离开家以后,她很久没做个这个梦了。何媛皱起眉头,心中突然升起了浓烈的不安。紧接着,这种强烈的预感变成了一种诅咒,在她拿起手机的时刻应验了。

何希皓的电话响了起来。手机上显示着 6 月 8 日,6:20 分,何希皓该在睡觉,为第二日的高考养足精神。

何媛的心猛地揪起来,皱眉接通了电话,“小皓,出什么事了?”

“姐!”何希皓的呼吸很急促,身旁是汽车呼啸的声音,“姐!爸、爸病倒了!在急诊,你快来!!”

何爸是在牌桌上倒下的。倒了一晚上霉运,何爸这把做了个大牌,终于要转运了。他摸起那张命运安排的麻将牌,激动地站起身,没等喊出那句“自摸!”,却先倒了下去。破旧的桌子被他扑翻,麻将牌稀里哗啦地砸了他一身。

赶往医院的路上,何媛紧紧捏着手掌。她愤怒于父母在何希皓高考之时仍选择去牌桌度日,更愧疚于自己没有坚持将弟弟带走。她恨这个家,恨到浑身都在发抖。

何媛赶到医院时,何爸已经脱离了危险。她默不作声地付了全部的医疗费用,一腔的怒火在看到瘫痪在床、瞪着眼却说不出话的何爸时熄了,世界瞬间一片天寒地冻,没有了任何波动。

“报应。”何媛垂眸看着病床上的人,眼中有冰霜。

何妈头发乱糟糟地,身上依旧是难闻的味道。起初,她抱臂站在床边,冲何爸絮絮叨叨说着“活该!”、“衰鬼!穷命!”一类的话,说着说着,咒骂声中逐渐有了哭音,直到最后只剩下凄惨的哭声。

何妈转身,紧紧抓住了何希皓,将他死命禁锢在自己的双臂中,哭着说:“小皓啊!儿子啊!妈妈今后就只剩下你了!”

这一次,何希皓没有哭,也没有向从前一样看向何媛一眼。他呆呆立在原地,像一支被钳住挣扎了太久的龙虾,再没了挣脱的力气。

看着眼前的一切,何媛突然觉得心中一阵刺痛。像是有一把锋利的锥子,以极其迅猛地速度刺透了层层冰冷的盔甲,准确无误地钻进了她的心脏。

越是坚硬的东西,若是容易在受到重击后四分五裂。有了一个小小的裂痕后,裂缝开始以不可抵挡地速度在何媛的盔甲上攀爬,正在失去控制。

何媛突然像发了疯一般冲向病床另一侧,血缘还真是令人摆脱不掉的存在,她觉得自己的模样大概像极了那晚举着菜刀冲向卧室的何妈。

她用尽了浑身力气将何妈的双臂扯开,这个熬了一夜打牌又哭哭啼啼的女人没有力气抵抗何媛,身子被一下子甩到地上,像一滩软泥。这种力量的悬殊再一次让何媛心如刀绞,原来并不是母亲的禁锢有多牢,是何希皓压根儿就不想逃了吗?

仿佛听见了钢铁盔甲破碎落地的声音,何媛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她咬牙忍住一阵酸涩,牢牢抓住何希皓的手,逃出了那间病房,脚步坚决而急促,将父母、家统统甩在身后。

何希皓穿着睡衣睡裤以及一双拖鞋出现在考场外,被何媛近乎暴力地他将拉下出租车,神情严肃地说:“小皓!再坚持一下,你就能离开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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