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趁着电视插播广告，王茉找准时机凑近王爸，拖着长音喊着，有点撒娇的意味。

王爸撇她一眼，摆着严肃的表情“嗯”了一声，目光没有离开电视屏幕，表现的不在意。

王茉嘻嘻笑着将手机举到王爸面前，说：“我写了首新歌，叫《绑带马丁靴》，您帮我听听，提提意见呗。”

王爸依然板着脸，皱皱眉接过手机，胳膊举出老远……

“我给您拿老花镜去！”王茉表现出雀跃，小鸟一般地跳起来去屋里拿了眼镜。

王爸将每日必看的午间新闻关掉，装作极不情愿地看王茉弹唱完整整一首歌，眼镜后的眉头依旧皱着，严肃地发表评论说：“先不评论歌词，首先，你这首的名字，就有问题。什么是绑带马丁靴？你得做出说明。”

看着父亲认真的模样，王茉忍不住露出笑脸，指了指门口鞋架，说：“爸，您看，我今天穿的这种鞋，就叫马丁靴。现在年轻人很喜欢，很酷。”

“就一双鞋，新鲜的叫法越来越多……”王爸保持着ᴶˢᴳ严谨的态度，代表 60 后发表评论，说，“一首歌曲的名字，应该表达出作品的寓意。比如……你看人邓丽君的歌曲《甜蜜蜜》，诶，这名字，你一听，就知道是歌颂爱情的。再比如，爸最喜欢的一首歌，《一朵美丽的茉莉花》，你听听这歌名，直接了当，说明主题。你这个一个……什么鞋，什么来着？”

“马丁靴。”王茉看着父亲认认真真地样子，忍不住一直在笑。

“对。你这个名字一个鞋子，什么意思？想表达的是什么？非常模棱两可。”

王茉紧忙接话，捧着父亲，说：“爸，我觉得您说的特别有道理，提的意见我都记下了，之后注意。”

这时，王妈端着香喷喷的鸡肉上了桌，笑着说：“诶呦老王，闺女这歌，好家伙，好几十万人听，人年轻人都懂是什么意思。”

“你们年轻人这些东西，我反正是越来越弄不明白了。”王爸轻哼一声，一不小心手指碰到了屏幕，王茉的视频就被滑了下去，“你瞧瞧，这手机上的视频，我也捣鼓不明白……”

王茉立刻接收到话中的意思，“没事儿爸，我教您。您在手机上下载一个软件，以后我发布新歌，您就能收到提醒。”

王爸摘掉眼镜，将手机递给了王茉，“给你，你捣鼓吧，我看着眼睛累。”

父亲明明关心她的现状，却依旧要装着傲娇的模样让王茉忍俊不禁。

当晚，刚从父母家离开，王茉就收到了王妈几千元的微信转账。正纳闷着，信息就发来过来说：“你爸担心你养活不了自己（捂嘴笑，捂嘴笑），还不好意思当面给你，在闺女面前还死要面子。”

王茉心中腾起暖意，一瞬间湿了眼眶。

紧接着，王妈又发来了一张照片。照片中的王爸正带着眼镜，眉头紧皱着钻研手机。

没过多久，朋友圈有了新的动态。王爸终于研究懂了如何将《绑带马丁靴》分享到朋友圈，配文没有一个字，只用了三个微笑的表情。

即便他不愿意说，王茉也知道，父亲是将她视为骄傲的。

“谢谢爸。”王茉眼角带泪，给王爸发去微信。

王爸再次回复了一个微笑脸，王茉破涕为笑。

父母的意愿曾是王茉追逐梦想的枷锁，但有家才有起航的港湾。温暖地旋律在脑海中响起，王茉将它们一一记录下来，写成一首歌。取歌名时，王茉笑着想起王爸的教诲，直截了当表明主题——《你是港湾》。

……

凌晨 00:37 分，何媛的手机亮起提示——您关注的“甜酷女孩 momo(王茉)”发布了新视频。

窗外是什么时候黑的？何媛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已经在电脑前坐了一整天，忙着为下一季度的产品做设计图。

何媛给王茉发了个信息：“这么晚还在奋斗？”

“你不也是？我们好棒！！！！”王茉的活力简直要从这一连串的叹号中溢出屏幕。

何媛露出笑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诺大的写字楼只剩下她的办公室还亮着，她已习惯被黑暗和寂静包围的感觉。落地窗外是城市永不熄灭的灯光，到处都是不眠不休的为了梦想或生活而奋斗的人。

《你是港湾》试听版——何媛点开了王茉的短视频平台。这次是首舒缓的慢歌，王茉坐在屏幕前拨动琴弦，声音轻轻缓缓地诉说着一段温馨的故事，“……你不舍放开双手，担心我会受伤……我曾是你的牵挂，也将会是你的骄傲。”

落地窗前的灯光让何媛的双眼蒙上一层暖黄色的光，她一动不动地愣着，似乎有些失神。

是小学二年级的事情了吧？在弟弟何希皓出生前的某段记忆，突然闪现在何媛的脑中。

那时候的何媛身体很瘦弱，一到天凉，就容易扁桃体发炎，每次一病就会发烧。那年冬天，即便何妈妈很早就让她穿上了保暖的衣服，她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烧了。

何媛没有去上学，母亲也请假在家照顾她。她躺在床上，身上裹着两层厚被子，浑身发热可却仍冷得发抖。退烧药见效太慢，何妈尝试物理降温，她准备了一盆温水，一遍遍的用毛巾为何媛擦拭身体，每隔一段时间就将她抱起，喂水、喂药。迷糊中，何媛数次睁开眼，看到母亲眼中的焦急和担心像是随时要化作泪水滚落。

病情反反复复，下午的时候何媛恢复了些精神，到了傍晚她再次发起高烧，体温接近 40 度。何爸爸下班回家见此场景，毅然决定带何媛去医院。

何妈把何媛包裹的严严实实，自己因为着急连居家服都忘了换下。何爸背着女儿下楼，脚步越走越快，担心颠簸让何媛难受，手臂扭在身后紧紧扶着她的背。

在车上时，何妈抱着女儿坐在后座，何爸负责开车，夫妻俩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他们互相责怪彼此没有照顾好女儿——“天这么冷，你没把围巾给闺女找出来？”；“早上送她上学时候，你应该早点下楼，先把车热上！”

何媛的父母因为太过着急而失去了情绪控制，可每字每句中都透露着对女儿的担心，他们互相指责又深深地自责。

烧到失去意识前，何媛见到母亲在偷偷抹泪，前排的父亲紧紧抿着嘴陷入沉默。

再次睁开眼时，何媛躺在医院的床上输液。父母已经不再争吵，他们守在何媛的床前，两双眼一刻不离开地紧紧地看着她，她感觉到温暖和安心。

那次的感冒转成了肺炎，何媛病了很久，父母轮流请假照顾她。妈妈喂她吃很苦很苦的中药，爸爸喂她吃最爱的黄桃罐头。

病好了去上学的第一天，妈妈将围巾挂在何媛脖子上，紧紧地围上三圈，笑着说：“快下楼吧，你爸等你呢。”

外面下着雪，何媛从背着书包一溜烟跑上车，棉靴上雪花在上车的瞬间融化不见，座位上温暖让她舍不得离开。

那时候，家也是她的避风港吧，何媛想，究竟是她做错了什么，让父母不再疼爱她？

何媛打开微信，弟弟何希皓几小时前的发来的信息，还标记着未读——“姐，爸明天出院了，你回家看看他吗？”

她转过身不再去看城市的灯光，双眼中的暖黄色随之消失，一瞬间变得暗淡冰寒——她有什么错？是那个家抛弃了她。如今父母成了吸血的魔鬼，那里也早已成了地狱。

“那不是家。”何媛回复何希皓，带着女战士一般的决绝，“你收拾好东西，我明天去接你走。”

🔒第三十八章 噩梦

记忆深处的那晚，出现在了何媛的梦中。

梦中她还在老家，父母带着浑身烟气回家，因着某场牌局大打出手。姐弟俩被吓醒，四岁大的何希皓爬上何媛的床，躲在她的怀中瑟瑟发抖。

房门紧紧关着，何媛只能从声音来判断两人的状况。他们在客厅中扭打着，有互相扇打和较劲的声音，有母亲的咒骂和父亲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