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换歌是么？！”舞台和灯光都已经提前设计好，临时换歌对节目组来说不是个小工程，工作人员显得有些气恼，“这件事我做不了主，要跟导演商量！”

王茉回过神，紧忙说，“不好意思，等一下等一下。可以给我们点时间商量一下么？”

“你们还没商量好？！”工作人员听后更是无奈，叹口气，“那你们去后台商量吧，让其他乐队先继续彩排。观众还有两个小时就入场了，尽量不要换歌了。”

就这样，茉莉枪炮被“轰”下了彩排的舞台。

回了休息室，王茉指尖的碰裂的伤口已经不疼了，血流到手指上也都干了，她从琴箱翻出个创可贴，草草包裹住指尖，便急忙开始换琴弦。

这种场面，说不焦躁是骗人的。可着急也解决不了问题，王茉奋力压制着情绪，尽量平和地问：“溜溜哥，为什么突然想换歌了？”

岳岳性子直，跟溜溜又是老朋友，说话就没那么客气了，“你提前跟谁商量了就直接提要求？”

小柯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紧紧抠在一起的手指，也在暴露着她的焦虑。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溜溜身上，等待着他给出一个解释。

沉默了良久后，溜溜给出了让大家意想不到的答案：“今早我收到了银行的调职通知。准确的说……是升职，回老家的支行当副行长。我等了三年的机会，上个月终于有空位了。”

岳岳不可置信，直接爆了粗口，：“擦！”

溜溜自嘲地笑了笑，“你们肯定想说我窝囊吧？组了乐队还给自己留了后手。没办法，我承认我这人胆小，又恋旧。舍不得放弃音乐，又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我和你们都不同，小柯还年轻，有的是试错的机会，岳岳是北京土著，有房有车，没有生活的压力。而茉茉，至少她还有小泽作为她的底气。我有什么？这么多年，我有的只是在 joker 的那些回忆……”

王茉突然明白了聚会上姜容泽看向溜溜时眼中的担忧，也听懂了溜溜话中的意思。是 joker 带来的荣耀，让溜溜尚且还觉得自己有存在感，勉强维持着他的音乐梦想。所以当路西法评价溜溜没了在 joker 时的激情，他才会那般恍惚。仿佛时代变了，人也变了，等他身上最后的一个标签也没了，他就再没有继续的意义了。

“joker、joker，成天就听你念叨 joker。你丫怎么总是躺在以前的功劳簿上？从 joker 一解散，你 tm 就像没了魂儿似的。我现在怀疑你丫根本不是热爱音乐，就是虚荣！”岳岳最看不惯溜溜三天两头丧气的样子，但念在旧情，回回都忍着他、开导他，今天终于忍不住说了心里话。

溜溜没反驳也没回应，眼里的悲伤多于愧疚。这对他来说，也不是个容易的决定。

电吉他的琴弦换完了，王茉用手指勾弦调音，指尖伤口的疼痛让她清醒。

比赛还是要继续。

“溜溜哥，什么时候入职？”王茉问，声音恢复了如常的冷静。

“下周。”

王茉：“所以今天可能是你最后的演出，你想唱 joker 的歌，是么？”

溜溜“嗯”了一声，语气有点悲壮的意思，“我联系琴行的老冀了，他之后能来顶替我。一个贝斯手没那么重要，何况我这没了魂儿的。最后这场演出算是给我这小 20 年一个交代，成么妹妹们？岳岳？”

岳岳本想发作，斥责溜溜的丧气、不负责，可听到最后那句恳求，终还是捏着拳头，没骂出口，愤然推门去了吸烟区，算是默认了。

小柯紧捏着手指，朝王茉点了点头。

话说到了这份上，大家心里不是滋味，再死咬着按原计划走，除了平白毁了《你的岛屿》这首歌，别无他用。

王茉低头深深叹了口气，再抬眼时，脸颊的梨涡再次露了出来，是她一如既往的坚定神情，“茉莉枪炮永远不会代替 joker，因为它也是独一无二的。一会儿，观众们会呼喊我们的名字。溜溜哥，你真的舍得么？”

话说完，王茉拍了拍溜溜的肩膀，转身去和导演组商议换歌的事宜。溜溜沉默站在原地，夕阳从ᴶˢᴳ排练室的落地窗洒进来，还存有些余温。

🔒第六十八章 The Peak

看到王茉背着那把常用的黑色漆面电吉他，穿着酷酷的牛仔皮革拼接短裙上台，姜容泽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了。这种装扮与《你的岛屿》风格格格不入。

导演及时从耳机传来声音：“茉莉枪炮在上场前两小时，临时换了歌曲，新曲名为《The Peak》。”

姜容泽皱了皱眉头，难怪他在候场区的转播画面中一直没有看到王茉的身影，大概是上台前的最后一刻仍在为临时的调整作准备。

《The Peak》是茉莉枪炮为半决赛准备的歌曲，是溜溜在 Joker 鼎盛时期写给乐队的告白，具有浓郁的 Joker 风格——张扬、狂傲，与同期其他歌曲相似。这首歌曲的突出之处在于长达一分钟的贝斯独奏，那段旋律激昂振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每个学习贝斯的人都拿来炫技，被地下摇滚圈笑称为“贝斯手的胜利”。

“为什么会突然换歌？”嘉宾孙镐疑惑地看着主持人梁超，得到同样疑惑的眼神，他转而朝向另一侧，“小泽，你跟他们关系熟，提前听说过这件事吗？”

“我也是刚刚听说的。”姜容泽摇了摇头，回答说，但他的心里已有了猜测。

临时更换歌曲这种冒险的决定不会是一时冲动，肯定有某些不得不做的原因……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转向舞台左侧，溜溜正在调试贝斯，比平时神情更为严肃，动作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温柔，抚摸着琴弦，就像是与老战友告别一般。

不安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了，姜容泽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身子前倾，想看得更清楚舞台上的一切。

待一切准备就绪，王茉在话筒前站定，终于抬起头，与姜容泽的视线交错，眼底闪现出无奈和忧伤。

可现在哪里容得她撒娇求安慰？舞台的灯光即将亮起，她不得不掩埋这些不该有的思绪，深深吸气，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眼前的舞台和观众身上。

无论将这场演出看作告别还是一场普通的比赛，此时此刻，他们四人依然是“茉莉枪炮”，要拿出最好的实力，以对得起这个舞台和身边的队友。

《The Peak》是一首从前奏就很激烈的歌曲。当舞台的大屏幕闪出“茉莉枪炮”四个大字的同时，旋律和节奏便如突来的狂风暴雨般，来势汹汹，振奋着所有人的大脑。

编曲根据王茉的音域重新做过调整。她的声音不像 joker 从前的男主唱那般粗重，但却是高亢、充满穿透力的。

台下有不少听过这首歌的老摇滚迷，很快被调动了情绪。在王茉唱到熟悉的旋律时，他们跟着大声合唱。到副歌部分时，更多观众加入了合唱，嘶吼的声音几乎盖过了王茉的歌声。

这就是 joker 的影响力么…

王茉余光中可以看到溜溜全心投入的身影，背后是岳岳强壮有力的鼓点。恍惚间，她仿佛置身于 joker 鼎盛时期的舞台，台上的乐手们挥汗如雨、尽情释放着能量，台下的粉丝撕心裂肺为他们呐喊。

王茉突然理解了溜溜执意选这首歌的原因。joker 解散的场面并不体面，没有了主唱和吉他手，更不可能有一个像样的告别。所以溜溜要在自己也离开前、在还有人记得 joker 时，给观众一个完整的交代。

而观众席中不断闪烁的“茉莉枪炮”灯牌，却又像是预示着交替与更迭。

很光荣可以完成这场交接——王茉这样想着，仰头看了看二楼的姜容泽——与你相识时，你是 joker 的吉他手，它是你追梦路上的重要一程，我会连你的份一起好好告别。

两个月未见，姜容泽惊异于王茉指法的进步，她的手指在电吉他上娴熟跳动，周身气场随着旋律加快不断增强，透露出从未有过的傲气与决心，令人移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