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先生一早便知道他们要回来，便让老宋安排了一桌晚宴，出于对这份接风洗尘的尊重，几人换上礼服，滴着香薰精油，点亮蜡烛，平静地享受食物。小小时只在乎的是无常有没有带礼物回来，无常满脸嫌弃，却早有准备，从包中取出一个木偶娃娃，小小时便满心欢喜地钻进房间拆掉。这样的简单结构的物品是吸引不了他的，他的乐趣，在于破坏，然后重新组合，组装成一个新的物品。

晚餐过后，无常优雅地喝完一杯冰柠檬水，欲开始“控诉”。黎先生挥挥手，阻止了这场谈话。

“我新入了一瓶好酒，很适合餐后喝，就等着你们回来呢。”

黎先生起身，身着墨绿丝绒旗袍长裙如瀑布般顺滑地流淌到脚踝，把她完美身材完美地衬托出来。她顺手从紫檀木架上取了一件羊绒长袍，裹在身上。

“朝夕，陪我去拿酒啊。”

朝夕忙起身，无常一摊手，表示不满。

黎先生从桌上拿起枣红色檀木烟杆，细细长长，划亮火柴，点燃，深吸一口，吞云吐雾。

“一起呗，边走边聊。”

去酒窖，须要穿过庭院。庭院里，月色清冷，映着庭中的银杏灿烂的黄，和细竹的翠绿。

空气凉了许多，朝夕不由裹紧了外套。黎先生边走边抽着烟杆，一端的烟丝燃着，一亮一灭，在夜里异常闪耀。无常自然也没闲着，嘴里喋喋不休地控诉着朝夕的“罪行”，及黎先生对朝夕的“溺爱”。

黎先生时不时点点头，算是对无常的回应，但具体是不是听进去，就不得而知了。朝夕却未听进去半个字，只想赶紧把这一环节度过去，她好去做自己的事情。

不知不觉，来到了酒窖，朝夕惊得张大嘴巴，整个酒窖比末未咖啡馆还要大，一排排木架上，整齐地摆着放各式各样的酒。

黎先生穿梭在一排排酒驾前，轻车熟路地找到那瓶酒，拎着来到酒窖深处的品酒区。这里是供黎先生品酒的，有一套真皮沙发，和全套的酒具，旁边开着一扇天窗，窗外的景色宜人。

黎先生在桌上的烟灰缸里弹弹烟灰，叼在口中，空出手来，准备开酒。无常想要接过来，黎先生挥挥手拒绝了。

“砰”一声，软木塞子拔出来。黎先生将酒倒入水晶醒酒器中，剩下的便是等待了。

黎先生依在木桌前，这才回应无常的唠叨。这个女人真是把优雅活进骨子里了。

“你们这次的任务完成得不错，失去了一单，却另外完成一单，算是扯平了。你们两个都会有奖励。”

“谢谢黎先生。我会继续加油的。”朝夕甜甜一笑，非常捧场。

“过去的事情，姑且不谈。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这个丫头，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无视时间之上的规则。其一，悲悯之心泛滥，成交不平等交易。其二，私自亲近客户，影响客户的决定。其三，和潜在性客户发生感情，滥用私情，阻碍交易。”

无常这三点倒是没说错，其一说的是臻爷爷的临终交易，其二说的是听南，其三自然是温凉。

“你说的这其一二三，我认。但是，有一点我不认，我不是无视‘时间之上’的规则，我是在完善，让时间之上更加人性化，造福世界。”朝夕的伶牙俐齿，毫不退让。

“过去的事情，算是我应的，不提也罢。”黎先生吸口烟，继续说道：“朝夕，你参加工作这么久，也算适应了‘时间之上’的节奏，以后，可不能由着性子，凡事都是要以‘时间之上’的利益为重，慎思慎行。”

朝夕忙点头，恨不得早点结束这场谈话。黎先生这是各打五十大板，再各自给一个枣吃，算是解决了这场争论。无常见黎先生如此说，也不好说什么，也算找回一些面子，平衡许多，便恢复慵懒的他，窝在沙发上。

黎先生掐灭烟丝，深吐一口气，拿出三个水晶杯，斟上红酒，一一递给两人。

“尝尝。入口有些苦涩，别着急，静待几秒，便是甘甜了。” 黎先生仔细介绍，两人也照着她的意思，品酒。

果然，说起来也并无特别，却是最后的留甘，让人心生几分雀跃。

黎先生来到窗边，推开窗户，散散烟味，窗外的微风吹进来。黎ᴶˢᴳ先生坐在沙发上，继续言道：“都说酒如人生，也不尽然，人啊，有时候是先涩后甘，有时候是先甘后涩。朝夕，你觉得你属于哪一种？”

朝夕笑笑，这种问题有些无聊，怎么开启了心灵鸡汤模式。忽而，她想到离去的爸爸，又想到某人的笑。

“我算是，先甘后涩吧。”

“不不不，多半是甘涩交加。”黎先生微微摇摇头，“小朝夕啊，你真的想清楚，你要过怎样的一生吗？你做好迎接任何的准备了吗？”

朝夕见她神情非常认真，少了平时的戏谑，心头不由一紧。不知道她在暗指什么，可是这人生，谁也无法预料未来会发生什么，能做的便是坦然接受。这个道理，是从爸爸离开时，她明白的。也正是这样的想法，让她活得更舒服一些。

“我没想清楚，这人生也不是由着我的心思过的，我想时常一直陪着我，显然他不能。所以说，尽管放马过来，我有铠甲，可以应战。”

朝夕说着眼圈有些红晕，脸上却挂着笑，半是戏言，半是认真。

🔒【63】代价有几何

片刻，鸦雀无声。

这丫头看似目无一切，懒懒散散地活着，随意而又固执地“工作”着，却藏着如此绝望的心思。双脚踩在泥潭里，脚下被阴冷的气息包围，透骨寒，忍不住打冷颤。不过，这不妨碍她沐浴阳光，迎接清风。

黎先生抿了一口酒，又换上平日的嬉笑，“嗯，很勇敢啊。”

“这算什么？”无常懒洋洋地斜倚着，摇曳着手中的红酒杯，“时间没到，又怕死，不就一天一天地过着吗？说好听点，是看四季更迭，昼夜交替，大千世界，暴风骤雨，来的人来，走的人走。说难听点，你能拿这日子有什么办法，能捱的捱，能熬的熬，不能的就睡觉……怎么不得过下去。”

无常一番输出，倒也算说出了他几分心境。

“也没见您捱日子啊。”黎先生吐槽他，“瞧瞧您这高贵的生活，好不快活。”

无常反倒笑了，举起酒杯和黎先生碰了一下，戏言道：“不得找点乐子，要不，多无趣啊。”

“你们有那么多时间，无趣便无趣了。”朝夕一饮而尽杯中酒，想早点结束这次“训话”，“困了，早点睡吧。”

朝夕放下酒杯，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起身，重心不稳，还摇晃了下身子。

“也是乏了。睡啦睡啦。”黎先生也喝了杯中酒，起身。

三人出了酒窖，又摇摇晃晃地往回走，无常脚步匆匆，只想洗个热水澡，迅速入睡。这几日在苏州，不习惯南方的阴雨绵绵，根本没有睡好。

黎先生揽着朝夕的肩，半倚着她，朝夕任由她揽着，弯弯绕绕地回到了主楼，上了楼。黎先生给了个飞吻，朝夕进了房间。

朝夕换了身轻便舒适的家居服，盘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只听得房间内钟表敲响了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朝夕兀的睁开眼睛，推开门。只见，整个楼陷入沉寂，悄无声息，除了楼梯间的夜灯，四周暗了许多。

朝夕一直在等这一刻，穿过庭院，来到了翠竹之中的洋楼。四周一片黑暗，朝夕借着手机微弱的光，观察局势。那黄木门上缠绕着厚重的铁链，上了把笨重的铁锁，这么复古的楼，却用着更古老的方式锁门。不过，这时间之上，也鲜少有人而来，这把锁也够安全了。

这链子，却困住了朝夕。朝夕在脑中思索了千万种方式，砸，动静太大，捅，捅不开……

正发愁时，注意到木门上，高高的门槛。朝夕心头一喜，按照她看电视剧的经验，这种门槛是可以拆下来了，从门槛缝里钻过去。朝夕找到了门槛的两个木扣，双手抓着门槛，使劲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