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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从盛夏夜开始(65)

作者:明石 阅读记录


“但我确实也杀了人,他们很多还只是孩子……”

“孩子?哈哈哈~”宗主狂笑起来,“孩子跟成年人的最大区别在于,成年人会假仁假义地伪装自己,披着义正言辞的外衣,做出道貌岸然的姿态。

而孩子,他们还没那么会伪装,他们会把人类的贪婪恶毒、胆小懦弱、自私自利毫不掩饰地表达出来,然后人们还要说一句‘怎么能苛责他们呢,他们还只是孩子呀~’”

储轻缘扶住头,身体微微摇晃。

宗主顿时止住了笑声,神情凝重。

他又跪了下来,牵起储轻缘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你可以扶住我,我永远在你身边,只有我知道你最真实的模样,还奉你为神明。

而那个人,那些人,他们贪图你却又畏惧你,一旦发现你跟他们不一样,就会远离你,视你作异类;一旦关乎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就会毫不犹豫地践踏你。”

储轻缘的呼吸越来越不平稳。

宗主继续:“那个人之所以愿意在你身边,能接受你曾经带来的创伤,是因为你给了他没有过的肉体欢愉。可是如果他还想要更多呢?你根本不敢在他面前袒露吧?

你现在掩藏得很好,把最美好的一面表现给他,其实是在害怕吧?害怕他一旦发现了你是异类,就会远离你、践踏你,你的痛苦他不会在意,你是生是死与他毫不相干……就跟十四年前一样。”

“不要再说了!”储轻缘吼道,猛地甩开宗主的手。

宗主看着他,目光极其缱绻,柔声道:“你迟早要回忆起来,夏令营事故的那些前因后果。不要害怕,不要逃避,记住,还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

一个小时后,储轻缘离开了清河四部。

使徒从角落的阴暗中走出来,走近宗主,道:“你这样子刺激他,不怕他到时候承受不住么?如果他情绪崩溃失控,可没人能制得住。”

宗主缓缓转过身,一步步走上台阶,坐到玉榻之上,沉声道:“我已经是循序渐进了,用了这么多年时间给他做心理准备,没耐心再慢慢等,你们寮长怕是比我还要着急吧?”

使徒沉默不语。

宗主瞥了他一眼:“万一真失控了,我也有办法制住他。”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罗盘,里面的指针正毫无规律地乱走一气。

“神力在磁场错乱的环境下会被禁锢住,当年燕州人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将神族囚禁。我们之前在周箴彤身上做过实验,诱导赵功成改变了他家地下室的磁场环境,果然是有效的。”

“你难道想囚禁储轻缘?”

“只要他不让我失望,他就永远是神明,我会保护他,不让别人伤害他一根手指。”

“我有时候觉得挺好笑,听你说那些要保护他的话。如果真想让他不受伤害,最好的做法就是让他彻底忘记过去,按现在的方式好好生活下去吧?可你偏要去揭他伤疤。你真正想要的不是保护他,而是控制神力吧?”

宗主上下打量着使徒,表情变得极其阴鸷:“我想要的是重建神族的家园,是让燕州人血债血偿!如今神族血脉只剩下储轻缘一个,虽然只是个混血,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要承担起该承担的责任!”

使徒冷笑了下:“‘贪图他却又畏惧他’,你不也一样吗?居然还想到了囚禁。你跟以前那些人真的没什么分别,都是把他当作一个生产‘奉献’的工具,他还真是可怜。”

“嗖”地一道寒光从使徒面具上划过,将面具削开了一道口子,露出底下狰狞的疤痕。

宗主的手指着使徒,刚刚那是从他袖口中甩出的一只短箭。

“冷酷无情的使徒怎么突然有了同情心,还管起别人的闲事来了?真闲得慌就回去问问你们寮长,新的人机结合体开发得怎样了?什么时候可以派上用场?”

使徒摸了摸面具上的裂口,手指微微发颤,向后退了好几步,略一鞠躬,道:“遵命。”转身快步走出大殿。

第51章 试探

夜晚,储轻缘回到住所,推开门,疲惫地走进客厅。

客厅灯还开着,一眼就看见冯琛正蜷在沙发里,连衣服都没换,大约是在沙发上躺着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储轻缘走到沙发边,盯着冯琛的脸呆呆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转身,想去卧室拿床被子给他盖上。

才一抬脚,刚刚还在熟睡的人突然一把抓住他手腕,猛地往回拉了一把。

储轻缘直接跌进冯琛怀里。

冯琛一个转身将他压在身下,熟练地撬开唇齿。

宗主说的话还在储轻缘脑海中盘旋,他蓦地对冯琛索吻求欢的行为感到了抵触,用力将他推开,蹙眉道:“我很累了。”

冯琛被推得踉跄了下,这才察觉到了储轻缘身上的低气压。

“你怎么了?”他摸着储轻缘的脸问。

储轻缘推开他的手:“没什么,就是累了。”站起身,走进厨房,打开冰箱,上下翻找了一阵。

“你饿了吗?冰箱里有我买的甜粥。你坐着吧,我给你煮。”说着冯琛也走近冰箱,比储轻缘还熟悉地从冷柜里拿出一袋甜粥,将锅架上炉灶,开起小火慢煮。

储轻缘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到餐桌边等着,手指在杯口轻轻摩挲。有些话他想问一问,但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冯琛也有一些话想问,有一些事情想知道。他拿着勺,慢慢在锅里搅动。

两人就这么静默不语,墙上挂钟走动的声音在静默中显得格外清晰。

“你……怎么看活人偶?比如你家那个蒋秋鸿,一直把自己当人类,可其实不是。”终于是储轻缘先开了口,但这个问题毫无上下文过渡,问得很突兀。

储轻缘这次回来的状态比上次来找冯琛时还要怪异。

冯琛惴惴不安的心绪愈发强烈,他暗暗吸了口气,答道:“虽然不是人类,可跟人类有什么分别呢?一样的思想和情感,外形也看不出差异。

我在佣兵寮时,同一组有个十三岁的小孩,因为年纪小,大家都把他当弟弟宠着、护着,找了各种理由不给他加装机械,就是希望有一天他能离开佣兵寮,像个普通人一样活下去。

结果后来在容诚庄时才知道,他是教宗派在佣兵寮的眼线,是个活人偶,本来就不是人。那孩子最后放了我们走,但也因为违背了教宗命令而被销毁。

至于蒋秋鸿,你跟他有过交流,他是作为一个人类的替代品诞生的,曾有过与普通人一模一样的生活,所以至今也无法接受自己是个活人偶,遇到那么多挫折却还努力活着……

我从没把他们当作过异类,只是觉得可怜。人类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才造出了活人偶,错得并不是活人偶。”

“哦。”储轻缘应了声,没发表什么意见,又问,“那那些‘奉献’呢?你又怎么看?是……异类吗?”

冯琛更加紧张,手心全是汗,回答愈发小心翼翼:“他们本来就是人呀,算什么异类啊?虽说‘奉献’都是自愿的,但大概率是被教宗洗了脑,还有一些生活艰难的,不得已想要搏一个活路。

不清楚失败的‘奉献’还有没有可能恢复原样,他们其实还有作为人的意识。既然是人为实验让他们变异的,应该也有办法变回来吧?”

“不知道,也许有吧。”储轻缘顿了下,又补充了句,“应该有吧。”

冯琛拿勺的手停止了搅动,房间变得格外安静,他问:“所以你是吗?”

“嗯?”储轻缘好像没听明白,手指在杯口转圈,越来越快。

冯琛将炉灶的火关了,道:“所以你也是‘奉献’吗?”

墙上的钟摆声显示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

过了好一会儿,储轻缘道:“我不是。”

冯琛松了口气,但立刻心又悬了起来——如果不是“奉献”,那储轻缘具有的可怖力量又源自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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