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的回信，大大的方方正正的字，写着我们对父亲的思念。写完念给母亲听。

“亲爱的爸爸、大姨妈、姨夫及哥哥姐姐们好！

非常感谢大姨妈全家对我们家的关心，尤其是对爸爸的关心。爸爸得病了，新疆的医生说是肝炎，治不了，所以，妈妈让爸爸回老家治病。成都是大城市，一定有医院可以看好爸爸的病，麻烦你们带着爸爸去看病，谢谢你们了。

这是我写的回信，母亲听完夸我写的 好。这以后，每个月一封信都是我读我写回信。

年底了，父亲来信说自己的病情有了好转，是一个中医大夫给的偏方，吃了很有效果，食材是就是猪肝，只加一味药。然后是大姨妈每天给父亲的营养餐，早上一颗鸡蛋加一杯麦乳精。

1980 年的元旦，母亲很高兴，因为父亲来信说，他好了很多，想让我们一起回老家过年，之后跟着我们一起回家。

这天下着小雪，中午母亲下班回来给我们下了点挂面，然后开始安排晚饭。母亲说：“下午一上班，我就去食堂买肉馅回来，你们就去喊小姑和小姑父来家里一起包饺子，咱们一起过元旦。”

我们高兴的直拍巴掌。母亲不喜欢吃饺子，她的概念里，馄饨都比饺子好吃，可我们几个孩子经常看见别人家吃饺子，就闹着母亲做，母亲能做一桌好吃的菜，却包不出漂亮的饺子。

母亲上班没过多久，果然端了一大碗肉馅回来。母亲说：“涛儿，你去喊姑姑和姑父来家里吃饭，就说是我安排的，让他们早点过来，家里肉馅都是现成的，加点白菜进去，和点面包饺子。”

涛儿高兴的跑了出去，还没等母亲离开家，涛儿就噘着嘴回来了：“小姑说等晚点过来，现在太早了。”

母亲一听小姑同意来，高兴的上班去了，出门的时候还对姐姐说：“等到六点，小姑姑不来，你再跑一趟去喊他们。”

“记住了，六点去喊他们来家里包饺子。”

母亲继续上班，我们在家继续等小姑。

五点半，小姑来我家，小姑父没来。小姑进到家里，就开始翻柜子顶上的粉条，取了一大把，直接就走了。

“小姑，我妈说让你和姑父回来一起包饺子，肉馅都是现成的。”姐姐追着小姑喊。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小姑头也不回，很不耐烦。

六点到了，小姑回去就没来，姐姐跑了一趟，回来说，小姑家门敲不开，也推不开，从里面被顶上了。

新疆的冬天六点天已经黑了。我们一会去门外看看母亲是否下班，一会钻回家里，在火炉边烤烤手取暖。

弟弟则乖巧的坐在饭桌旁，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不知道我和姐姐跑了多少趟，终于等回来母亲。这个时候的时间已经是十一点了。

只要是逢年过节，母亲他们供应站一定是加班，一般正常下班是八点，这个特殊的时候就是十一点，如果赶上有新货上来，晚上一两点下班也是有的。

踏进家门的母亲看到弟弟留着口水趴在桌子边上熟睡，我和姐姐偶尔肚子的咕噜咕噜的叫声，还有案板上原封不动的肉馅，母亲的眼泪唰的一下冲出了眼眶。

母亲抱起弟弟，放到床上：“我可怜的涛儿，千万别着凉。”

又转过头对姐姐说：“你给妈帮忙，我们自己包饺子，不放菜了，就吃纯肉的。”

母亲洗手揉面，我和姐姐也跟着洗手，挽起袖子。

第25章 家贼是小姑

母亲边揉面，眼泪边往面盆里掉。

“妈，你哭啥？”弟弟不知道啥时候从床上爬起来，拽着母亲的衣襟抬着头问。

“没有，今天是元旦，新年第一天，应该高兴，妈是刚才捅炉子被烟灰熏得，一会就好了。”母亲故意用手上的面粉点了一下弟弟的鼻子，弟弟的鼻子尖成了白色，像个可爱的小丑，大家都笑了，特别是母亲笑着笑着放下面盆去里屋站了几分钟，然后出来继续揉面。母亲是去里屋悄悄的哭了。

元旦的夜，我们一家四口吃着饺子，感觉从未有过的香。

二号母亲上班了。姐姐拿着一根小木棍敲着小饭桌，对我和弟弟说：“二妹，涛儿，你们记住，从现在起，我们家不允许王春芬再进来，看见她来就赶出去，记住了吗？”

“记住了，坚决不让王春芬进家门。”我重复姐姐的命令。

“王春芬是谁？”弟弟不知道小姑的名字，所以不知道姐姐说的是小姑。

“笨蛋，王春芬就是小姑，小姑是大坏蛋，王春芬是大坏蛋，妈让我们喊她来包饺子，她都不来，还把门顶上不让我进去，哼，以后，他也别想进咱们家的门，还偷咱家的粉条，真不要脸。”姐姐数落着小姑，给弟弟说了一大堆。

“小姑大坏蛋，王春芬大坏蛋，我记住了，不让坏蛋进来偷东西，啥东西都不行。”弟弟终于明白王春芬是谁了。

果然中午快吃饭的时候，小姑来了。

她轻车熟路的直奔小房子，小房子里放着辣皮子、大葱，还有一些干菜，比如干蘑菇。小姑在里面鼓捣着，我和弟弟悄悄从外面锁上了门。

等小姑在啊里面鼓捣够了，该出门了，一拉门，门打不开了。

小房子本来也不高，父亲进去要弯腰，母亲进去刚好。面积也不大，六七个平方吧，夏天放蔬菜，冬天放干菜辣子皮大葱，还兼着存放杂物的功能。

小姑知道是我们三个干的事，在里面叫喊：“兰兰，给我开门，快点，听话。”

姐姐手里依然拿着小木棍：“你昨天怎么不给我开门，我敲你家门半天，你为啥不给我开门？”

“我和你姑父不在家，怎么给你开门呀。你要晚点去我们就在家了。”

“放屁，你家门从里面顶着，你们明明在家，还说不在家，骗小孩呢？我才不信呢。你就是不想让我进。”姐姐从来不怕和小姑吵架。

“你别那我家东西，放下，那是我家的，我妈妈不在家，你悄悄拿走了就是小偷。”我跟在姐姐背后对着小房子的门也喊着。

“小偷，小偷，你偷我家东西。”弟弟的嗓门一声大过一声。

“别喊，涛儿，小姑对你最好了，你给小姑把门打开，小姑没偷你家东西，就几个葱，几个干辣皮子，都是给你妈妈说过她同意的。”

“不可能，我妈怎么没给我们说，再说，你昨天下午就从我家柜子顶上偷走了一大把粉条，我还没告诉我妈呢。你认错，放下东西，否则你就别想出来，就一辈子待在小房子里吧。走吧，涛儿，二妹，咱们去商店找妈妈去。”姐姐果真带着我们去了商店。

“你们三个死瘟伤，该死的东西，等我出去看不打死你们。”小姑气急败坏的在里面喊。

“你出来呀，你出来呀。”姐姐边走边得意的回过头冲着小房子喊。

商店里人挤人，我们根本挤不到柜台跟前。其实商店不大，七八十平米的长条形房子，一条凹字型的柜台占去了多半的空间。商店里倒是五脏俱全，针头线脑、酱油醋、糖果点心、各色布料鞋袜，基本生活物品应有尽有。商店里有营业员五个，母亲是食品柜台，她的柜台前是人最多的。

矿上的人都认识我们，一个大个子叔叔，把弟弟抱起来，举给母亲看。弟弟看到母亲就开始喊：“妈妈，妈妈，小姑，不，王春芬偷我们家东西，我们把她关在小房子里了。”

“这几个孩子，真是太调皮了，兰兰，赶紧回去，开门去，放小姑出来。”母亲边忙边对着柜台外面喊。

“哼！我不回，我才不去放她出来，昨天她偷我们的粉条，今天又去小房子偷干辣皮和大葱，昨天不给我开门，今天我也不给她开门。”姐姐抓着我挤出商店，坐在门口。

一会，大个子叔叔把弟弟抱了出来，放在姐姐身边：“赶紧回家吧，外面多冷啊，别冻感冒了。你们可以回到家里看看小姑姑还在不在呀，说不定你姑父都把她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