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考上尖子班的好事很快就被姐姐待业不去焦厂工作的事盖住了。

我去一中报道的前一周，家里开了家庭会议，父亲让我说话。

父亲说：“二妹一向稳重聪明，说话办事都比较牢靠，以后家里的大事她有权参与，有发言权，兰兰和涛儿只能听。”

母亲没有反驳，表示同意，这样以后我家的事情如果举手表决，就不是以前的一对一，而是一对二了。父亲其实藏着小心思，他一直以为我凡事都向着他，一定是他的好帮手。

这次的会议室我家最正式的一次，饭后收拾好，我们三人坐在圆桌前开会。

父亲第一个发言：“我们今天商量讨论一下兰兰的工作问题。”

“不是工作问题，是未来以后怎么办的问题。”父亲的话刚说了一句，母亲就打断他。

“对，对，是兰兰的问题。我是这样看，让兰兰去焦厂工作，去年她同班的同学唐凤娟，于美芳那几个女孩子在焦厂工作，今年都转正了，工资都涨了。兰兰去年要读书，结果呢，白读了，啥也没考上。她在家待着就是个玩，都多的的人了，17 岁了，该出去工作了。我的意见说完了。”

“我不同意兰兰去焦厂上班，你没看看唐凤娟那几个女孩子多可怜，每天都是脏脏的，最后脸上皮肤都洗烂了，那些灰也洗不掉。多大的孩子呀，整天拿着铁锹干活，手也肿，腿也肿，人家凤娟妈妈心疼的哭，唐班长还说要给娃娃换个工作，否则就不干了。”母亲拿实例出来行说服复父亲。

“说你娇气吧，你还不承认，从最开始认识你，就这个干不得那个干不动，你运气好，从来没干过出苦力的活，可不是人人都有你这样的运气。”父亲把矛盾转向了母亲，稍后发现跑题了，赶紧接着说：“兰兰必须出去工作，现在工作是机会，只要给矿上说一声就行，等人家人够了，想去还去不了了。我明天就去找矿长。”

“我觉得可以考虑让兰兰再去读一年补习班。毕竟这孩子现在知道读书了，也很用功，就是笛子太差，补起来太忙，今年再读一年，明年怎么说也能考上技校的。兰兰自己也想再去读书，不想工作。”

“你就惯着她吧，读一年又一年，让她读了，结果呢。她不是读书的料，再读也是麻袋片上绣花。我不同意，坚决不同意。二妹，说话，你的意见呢？”父亲把问题甩给了我。

我看看母亲，看看父亲，不知道怎么决定，第一次参加所谓的家庭会议，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说啥。

姐姐和弟弟在一边不知道是听还是没听，谁都不说话。我估计姐姐一定在听，毕竟是她的事情。因为复读一年啥也没考上，姐姐在家有点抬不起头，也有点怕父亲。她最怕的就是父亲埋怨母亲，因为第一次复读就是母亲极力给她争取的。

“二妹，你说话，如果你是兰兰，你是读书还是工作？”母亲也让我表态。

换做是我，我是愿意继续读书，但我不愿意去二营姑姑家。姐姐怎么想的，她一个人愿意去姑姑家吗？

我和姐姐住的小姑家那个厨房曾经吊死过人，我们是在放寒假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的。打那以后，姐姐就害怕一个人进屋，一个人绝不在房子里，她宁愿站在走廊里喝风等我放学回家。晚上睡觉一定要睡里面，曾经胆子很大的姐姐突然变成了胆小鬼。

其实，我也怕，但经常会忘记这件事，也就不在乎了。

“妈，我如果是姐姐，我也不愿意去焦厂上班，又脏又累，没前途。煤矿的孩子都不应该留在煤矿，无论用什么方式走出去才是对的。在这个大山深处，我们这一辈孩子不可能向你们这样能守住这个煤矿。”我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父亲看着我，没有说话，好像在想着啥。

“爸，我不是说姐姐就该在家待着，读书当然是最好的出路，但你不同意，也不能让她去焦厂上班啊，可以去其他地方吗，等等也许有招工的机会呢。如果让我去焦厂上班，我也不去。”考上高中其实并不是我内心的第一愿望，我挺想早点工作的，我挺羡慕那些穿着军装上卫校的女生，我选择考高中是和班主任许老师对着暗杆。

当初她让我们填报考什么的时候，她极力建议我考中专，不管是卫校还是邮政，在那时候看来都是最好的选择。我从进了她的班，她就各种看不惯我，一直在找我的麻烦，什么早恋，我就是她给我教的，还背地里找到我小姑，让小姑注意我的行为，别可惜了我。这是后来，小姑给父亲告状说的，说我不好好读书，整天恋爱，父亲也是在一次教训我的时候说漏了说出来的。

哎，我可怜的早恋啊，就在许老师的造谣声中传到了父亲的耳朵里，那以后父亲给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还小，不能谈恋爱，要把精力放在学习和工作上。

最后的结论就是姐姐不去读书，在家在自己读，等着招工或者第二年考试。

父亲对姐姐不去上班心里一直不开心，但因为母亲的坚持，他也没再说什么。

第66章 美人姐姐

在学校上学的时候，尤其是上了初中，她的心思就彻底不再学习上了。别人都夸她漂亮，是班里的一枝花。 她开始学着怎么穿搭衣服，怎么梳头，怎么画眉毛。

那时候没有眉笔，大人也都是用火柴棍少了以后的头画眉毛，姐姐不知道跟谁学会了。母亲是绝对的素面朝天都好看的那种人，最多是在脸上摸个雪花膏。发现姐姐画眉毛的时候，姐姐的学习成绩已经垫底了，整天忙着抄作业，和一群同学玩，就不知道学习。

教过她的老师都教我，这些老师都无一例外的说：这两个孩子简直不是一个妈生的，太不像了。

我是班里第一，一直是班长，尤其数学此次考满分，作文也此次都是范文，字 也写的工整漂亮。姐姐最开始学习中上，到了四五年级就开始有些下降，到了初中出彻底不学了。和熊家的双胞胎姐妹是同学，三个女孩子整天在一起不是玩沙包就是抓羊骨。还就奇怪了，她们也不和男生玩，也从来没有什么早恋，就是不愿意学习，看到课本就头痛，而且三个人还一起抄作业。

煤矿的孩子都长得不错，特别是我们家那排房子，每家都有至少两个女孩子，最好看是姐姐和隔壁薛琴阿姨家的大女儿。除我之外没长够一米六，其他的女孩子都超出了，熊叔叔家的双胞胎直接超过一米七。

一次，电影制片厂来山里拍电视，叫《戈壁残月》，我们十几个孩子跑了七八公里去满足好奇心，到了地方，站在拍摄场地外围，指着里面唧唧咋咋。

山上本来都是哈萨克牧民，突然冒出来十几个汉族孩子，大多数都是女孩子，也让拍电影的一群人不得不注意我们。

一个刚拍完戏的漂亮的女演员很惊奇的问：“这是一群哪来的孩子，怎么一个比一个漂亮。 ”

胆子大的回答：“我们是煤矿的，翻过两座山就是煤矿。”

“你们都上过学认识字吗？”其中一个留着大胡子带着墨镜的男人在问。

“当然，我们都是学校的学生。”

“来、来、来、你们都过来。”大胡子男人对我们招手。

他安排我们所有的人都穿上哈萨克服装，还把脸蛋都涂的黑红，原本漂亮的脸蛋都变的难看了。姐姐和谢叔叔家的大女儿谢媛被挑出去，专门重新化妆，给化漂亮了。

我们都傻乎乎的在草地上跑来跑去，姐姐和谢媛坐在帐篷里。

跑了一上午，最后吃了他们给的面包，喝的是自己带去的水，原来演电影一点不好玩，跑来跑去的，好累啊。

等了很久，大约两年的时间吧，等这部电影上映的时候，我们睁大眼睛看了两遍，从三队追到四队看，也没找见我们任何人的影子。当时想，估计人家是逗我们玩或者骗我们的。长大以后才明白，后期剪辑给减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