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之名(141)

宥连策松开上王,退了两步,“父王,不是我不让他回来,而是他决定离开。”

“为了如景?”上王对他们三人的纠葛并非十分清楚,不知道从何时起大儿子竟也心仪雾如景,在她与阿勋成婚当日大闹一场,然后阿勋便抛下一切远走他乡,直至太后阴谋篡位才重返王室,且带回了传说中已跳崖自尽的雾如景,可惜那会儿正忧心于大儿子生死安危,因此无暇过问缘由。

宥连策一时无从启齿,只胡乱的点了个头,显然敷衍了事,上王瞧在眼里则另有一番解读,两兄弟独独钟情一位女子,简直是个解不开的死结!前头郁结未消这会儿又添新愁,不禁气力不济,身子一瘫,软倒在榻上,宥连策一惊连忙问:“父王,您怎么啦?”

上王半天答不上话,宥连策扭头大喊:“快传御医……不,传咏芫,立刻传咏芫过来!”

宫人们自然惊慌失措,忙不迭冲出去找人,宥连策热锅上蚂蚁似的团团转,但即使再着急上火也毫无对策,唯有等待咏芫。

所幸咏芫一会儿便来了,看着他为上王扎针施药,宥连策面色沉黑,大气不敢出一口,就怕如咏芫所言父王大限将至,就在这时外面通报雾吹大祭司求见,他心不在焉的挥挥手,“传。”

雾吹获悉上王转醒,预感这恐怕是回光返照,于是赶紧进宫面圣,果然不出所料,一进暖阁便感受到紧绷窒息的气氛,心咯噔一下,忘了君臣之礼,忧心忡忡站到宥连策身边,一眼不错盯着咏芫。

须臾上王终于缓过气来,咏芫拔了银针回眸递给宥连策一记意味深长的眼色,宥连策自然明白这代表了什么,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走到榻前,“父王……”

上王双眼呆滞,迟钝了半晌才对上宥连策的视线,拼着一口气说道:“策儿,当完成父王最后的愿望,原谅阿勋,好不好?”

宥连策眼含热泪双膝跪地,低着头重重点头,“好。”

上王吃力的咧嘴笑,“这样我也可瞑目了……”

“上王……”雾吹跪行到跟前,他俩虽为君臣亦相伴三十余载,如今眼看就要天人永隔,不禁悲从中来。

上王听见雾吹的呼唤,虚弱的伸出手,雾吹慌忙握住,手心接触一片冰凉,眼泪当即滚落,上王说:“原打算死后与策儿母后合葬的,而今已失了脸面,雾吹呀,烦请你将我化作灰烬,撒进大海去吧。”

雾吹一怔,“上王,万万不可!”

王氏宗亲何其尊贵,身后事断然不能轻率处置,此乃违背祖制,大逆不道的行为。

上王懒洋洋的笑道:“对我来说没什么可与不可,而且这是遗诏,如若忤逆,其罪当诛。”

“父王!”

“上王!”

宥连策和雾吹异口同声,满是哀戚的喊,曾经的一国君主,死后不留尸身风光厚葬,这么辱没体面的事儿要他们如何遵从?!

上王置若罔闻,眼皮缓缓阖闭,似是梦呓般的说道:“雾吹,你还记得你十七岁刚从白项山来到独岛的时候么?那会儿你身子骨出奇单薄,彷如一阵风儿便能吹跑,屁股后头却跟着你那胖嘟嘟的小师妹,没心没肺的老嚷嚷瘦竹竿、瘦竹竿……那副娇憨天真的小模样儿,当真有趣的紧……”

夜半,王城钟楼传出一阵阵悠远绵长的丧钟,上王驾崩。

☆、(七)

咏葭送走宥连勋和雾如景之后并没有马上回宫,而是前往公主惠遇害的密道采集证据。她可没忘为何漂泊在外一年多,几经生死考验,远在苍岌的迟瑰正等着她传回佳音,以破除被皇族孤立的窘境,更重要的此事还关系着她和哥哥能否争取到自由。

当看到宥连勋他们远走高飞,让咏葭深一层领悟自由的意义。即使贝岚女王赐封她安平女爵,在北锡身份仅次于皇族,可根儿上她是苍岌人,是替主人迟瑰卖命杀人的爪牙,再者哥哥这趟离开苍岌多日,恐怕永无重返故乡之可能,而唯有获得自由身,他方可无后顾之忧的生活下去。

是以咏葭明知宥连策数次遣人询问她去向,仍倔强的不肯回宫复命,只想用最短的时间将真相查明,然后整理完成交由他批复还公主惠一个公道。也因此待她从关押太后党羽的天牢出来,才听闻上王驾崩的消息,当下心头一凉,深感不妙,忙不迭上马朝王城飞奔而去。

进了宫,看见内廷礼孝院的人将各个宫室殿阁布满素缟,到处弥漫着沉痛哀伤的气氛,咏葭加紧脚步一路小跑至辅星殿,上王的灵堂便设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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