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之名(63)

王室外的男性的确是不可以长久逗留在后宫,但也有重臣或王族的外戚被特许住在宫里,凭他的身份以及受宠的程度还自称是“客”,或者他这般刻意是在辟谣?不过以贝岚天不怕地不怕的作风,岂会介意那些喧于尘上的流言蜚语。

仿佛猜到她在想什么,墨渊平铺直叙道:“记住,宫里跟外面不一样,很不一样。”

管他是故弄玄虚还是什么,咏葭都打定主意不予理会,现在她只要乖乖的当一个任人戏弄的小丑便可以了,不过但凡给她逮到机会,她绝对会将他们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羞辱连本带利还给他们,因为,她再无足轻重亦有需坚守的最后底线。

上次来逐香堡带有几分不安几分小心翼翼,然今次的心境却已大不同,不用步步为营,不必处处谨小慎微,闲暇之余看着堡内的一草一木,竟感觉熟悉与亲切,人便也自在了,而仆役们更将咏葭当做了半个主人,鞍前马后悉心照顾呵护。

早年间她和哥哥被卖做奴隶,十三岁立功受赏,迟瑰归还卖身契,除了他们的奴籍,但仍非自由身,稍有差池即刻两颗人头叮咚落地,她的奴性跟性命是连成一体的,即使心气儿再高也未曾设想有一天让人伺候,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故而咏葭非常不习惯总有两个侍女尾随其后,一副只要她眼神脸色微微一改便准备赴汤蹈火的样子,反观墨渊则泰然自若,从来不用动嘴,呼吸声大点旁边的随从就知道他要干嘛,一看就知道自小就养尊处优。

默默观察了几日,墨渊派了一个老嬷嬷过来替下那两个侍女,别以为这样是为她着想,老嬷嬷其实是来教她规矩的。不管身处哪里的王宫,规矩必定多,繁文缛节一套接一套,还有零零碎碎一大堆不可触犯的禁忌。

背书咏葭由来擅长,两百多页的《宫规》看一遍便记得七七八八,可惜记得是一回事儿,“照章办事”又是另一回事儿,不清楚“教规矩”的老嬷嬷怎么跟墨渊说的,反正隔日她便被撤走了,换上墨渊亲自出马,除去就寝,一旦踏出房门,他便一直和她在一起。

走路,必须犹如风扶弱柳盈盈动人;说话,必须犹如三月小雨柔细婉转;笑容,必须犹如春花含苞半遮半掩……墨渊对她的改造几乎囊括所有,甚至特地请来贝岚身边的那群女孩子教导她如何打扮,而男孩子则教宫里时兴的各种游戏。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不再有,舞刀弄剑更想也不要想。之前还不耐有两个侍女随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现今光沐浴都要花费一个时辰折腾,咏葭发现这些日子没长什么本事,耐性倒磨练得出神入化了。

一日,刚传了早膳,墨渊和咏葭临窗对坐,桌上的碗碟杯盏摆放得与宫里完全一模一样,随身侍从亦遵照宫里的规矩,举箸向二位示意,经同意便将食物夹至小碟送到他们面前,咏葭当然也是遵照规矩,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咀嚼,心里默数三十下才咽下,然后等换了新菜再依次重复一遍,举止可谓文雅婉约,品相一流,用完膳唇上的胭脂都没脱落分毫。

从头到尾墨渊都无甚表示,他总如此,不爱说话,咏葭很庆幸,因为她实在对他无话可说,再者顿顿饭食不知味,倒尽胃口,可过后又时常饿得头眼昏花,她哪里还提得起精神照顾对方的情绪?

“今日,我们进城。”这冷不丁的一句让坐得腰酸背疼的咏葭一愕,抬眼看他,墨渊却已起身,“准备一下。”

“为何进城?”

“听戏。”

真是惜字如金,多一个字不带,交代完毕人也飘出了门,咏葭暗忖,长公主的门客莫不是成天装疯卖傻的,就是他这种清高寡淡的,如今配上她这个杀手,俨然包罗万象,海纳百川。

贝岚城极富盛名的角儿今晚鸣锣开唱,引来八方看客齐聚一堂,使得戏园子热闹非凡,上下两层座无虚席,墨渊气定神闲的撩袍上二楼雅间,长公主的宠臣自然是正中央视野最好的位子,而作为女眷咏葭则由侍女搀扶着从侧面小梯上楼,得以避开一切闲杂人等。

进了雅间,侍女欠身退下,先一步落座的墨渊径自端起茶碗,揭盖吹了吹浮面的细如银针的茶叶,优雅的啜了一口,咏葭不动声色坐到一边,拿出丝绢像模像样的摁了摁额角,仿似爬楼梯给累着了般。

“你这趟上来都看到了什么?”墨渊突然发问,“要如实说。”

咏葭一边搅着手里的丝绢玩,一边状似悠闲的说:“戏园子前后四个门,上下七七四十九张桌,我们右边是中郎将,左边是太常寺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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